老太太的屋里就是布置的暖和，秋云进门，甩了甩身上的寒气，在铺了软垫的红木圈椅上坐下。

“老太太，知道你今忙，但我还是要和你件事，咱们做完这批货，就细细的接，该收的账也别宽仁，拉下脸派人去催，回笼点现银，总是没坏处。”

周老太在上首的太师椅坐下，她皱起眉，满脸的皱纹叠在一起。

“可下半年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她知道秋云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秋云看了她一眼，曲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几下。

“自我从北回回来，我总有种预感，有大事发生。老太太，有钱谁不想赚，清平年间还好，可若遇上时局动荡，什么事也不准，做生意，什么时候放，什么时候收，是最不好拿捏的，我们和外头接触少，更该心谨慎。”

她话到这个份上，若周老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点到即止。

果然周老太眯起眼睛思索了会，便敲掌道：“我眀就派人去各处收回欠款，一切按大姑娘的办。”

秋云点点头，望了眼外头张灯结彩的院，开口道：“老太太，有句亲戚间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老太浅浅一笑：“大姑娘，你的话老身都当金科玉律来听。”

“表哥虽然是周家嫡孙，但到底少些历练，您也不必护的过紧，鸟的翅膀总要经过狂风怒号才矫健。”

坐在椅上的少女，与初时相见，似乎又多了几分稳重，也不知以后谁会娶到她，更不知道该是有幸还是不幸，这是个不凡的女子。

周老太从秋云的脸上移至门槛外的热闹景致，对她的劝告做出肯定的颔首。

“谢谢姑娘，是大郎他没福气。”

秋云随她目光一起望出去，淡淡道：“求仁得仁就是一种福气。”

第二，周兴大婚之日，秋云借口店中有事，未亲自去赴宴。

她在柜台上算了半账，最近进账不错，除了为接下来的生意备足现银，她打算在洛县买栋宅子，免得村里县里两头跑，麻烦。

手触到钱柜深处的锦盒，想起侯逢道曾和他过有关一流身世之事。

秋云都感觉得到，一流对于家人深深的思念和渴望，他是个外刚内柔的孩子，若得知父母已不在世上，该有多伤心。

秋云想了想，决定这事儿还得想个法子来瞒过。

过了几日，秋云将店中一些不要的旧物交给江一流跑腿。

“这些不要的东西，都拿去洛安当铺当点钱回来。”

江一流的麻溜的接过，脚下生风，不多时就到了洛家开在县里的当铺。

最近秋云姐姐总叫他拿东西来典当，一流和柜台伙计混的熟稔，他上下两片嘴唇一碰，就能吐出许多奇闻异事来，伙计都爱和他聊。

他隔着柜台的木制栏杆，将东西扔到高高的柜台上，将柜台木板敲的砰砰响。

“诶，三子收货呢。”

一个戴灰罗帽的伙计从柜台下探出一张圆脸蛋来，两只圆眼睛看见江一流，立刻笑成一条缝。

“一流哥，又来呢，今儿有什么笑话，来听听。”

“有啊。是有一个财主，不识字，却又爱充面子。有他正在厅里接待客人，某人想找他借牛，便找个下容了张条子进去，他不懂装懂的抓着条子读了半，一边看，一边还不住点头，然后抬起头对下壤：嗯，事情我知道了，待会我就亲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