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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匆忙的不曾注意,闲散的则坐在茶馆阴凉的棚下,谈天说地。

陆幽光啃着果儿,穿行在人群之中,正好看见掉落的纸张,一脚踩上去,却像是被粘住了鞋履般移不开步子了。

他收回那只迈出去的脚,弯腰捏起那张纸来,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瞧了许久,才轻哼一声,扬手将它扔掉了。

他用衣袖胡乱抹去颈间额上的汗,四顾一圈坐到了茶馆的最后一个空位子上。

另外三方从谈笑中抽出眼神去看他。他却似浑然不知,只盯着茶馆对面的药铺看。

一个老头率先发话:“少年人打哪里来?”

陆幽光回过头看了看他的眼睛,眉毛几不可查地皱了皱,似是不喜欢被搭话。他别开头去,粗声粗气地开口:“从城东来。”

老头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他顺着陆幽光的目光望向药铺,抬起苍老瘦劲的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连连点头:“城东好,城东产的玉器和金银器,好的很呐!”

“这老头子,又开始了。”坐在西边的中年男人“嚯”了一声,半是羡慕半是调侃:“您再在这坐上个三四天,我敢保证,这京都没人会不知道您儿子打城东给您带了几十件金银器物这事儿了。”

“哈哈哈哈!”老头子大笑,直到喉咙间发出些混浊气息声才停下,他掏出怀里的碎银拍在桌上,骂道:“可那小兔崽子,半年多了也不知道回趟家,老头子我大把年纪了,还图个啥?”

他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拿起桌侧的拐杖,没走几步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臂弯。

陆幽光道:“城东的一家金银铺前些天遭窃了,丢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但数量不少……”

老头子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掌落到他手背上,怒声道:“你瞎扯什么,莫不是看上我家的!!啊——”

那只苍老的手被遒劲力道钳住,直将他拎起在半空中,双脚扑腾,可陆幽光仍脸色不变,像是提了只小狗般轻松。

“滚开。”陆幽光瞧见他面皮皱成了一团,只剩下求饶,顿觉无趣,他嫌恶地撕下一截袖子,擦拭着被拍得通红的手背。

他坐回方才那张长板凳上,端起灰白色的茶碗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才看向西边那人:“官兵刚刚撕的那些是什么告示?”

中年男人见了刚刚那番情景,缩着脖子,蚊声道:“京都……那个大恶人被抓到了。”

陆幽光笑了笑,尾音上扬:“大恶人?”

男人咽了咽口水,提着壶把儿给面前的凶神倒茶。

“大,大侠有所不知,这大……”男人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忙转口道:“这个人他好杀人取眼,京都有好几十个年轻女子死在她刀下,官府抓捕了很久,弄得人心惶惶。”

“这告示撕的真是好,大快人心。”另一人沉默多时,这时才开了一句口:“你说对不对,大侠。”

男人给这句话吓地几乎趴下。他将头低地更低,壶似有千斤重,可才只倒出小半碗便空了,男人额角沁出冷汗,摁着盖将壶翻了,最后一滴晃晃地落下,在水面溅起个小涟漪。

“大,大侠,要不然我去……再要点茶,您看?”

陆幽光捏着碗沿,低下头去看茶水里的碎渣慢慢沉淀下去,才仰起头一饮而尽。

碗被重重放回木桌,他张指盖住碗口:“不必了,你告诉我,那大恶人如今被关在哪里。”

“我听说七司最近收了几个弟子?”棠满摸着密道的墙,在昏暗中不疾不徐地走着。

永渊落后她半步,敷衍地“嗯”了一声。

棠满放缓了步伐,与他并肩,颇赏识地夸赞道:“三司,还有你,胆子都不小嘛,未经阁主允许擅自做主。”

永渊淡声道:“不敢跟棠姑娘比。”

“怎么,不服?”棠满听出语气中的寒意来,偏过头去看他脸上神情:“那你说说,他们都是什么人。”

永渊脚步一滞,略有困惑:“什么人?”

三司送来几乎是空白的文卷,他知道不简单,可是不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也没想过去追问。

“你看你看。”棠满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模样,手背轻轻在他脸颊上拍了两下:“不知道了吧,姐奉劝你一句,凡事长点心吧。”

“……”

永渊眉稍稍沉下:“棠姑娘。”

棠满“啧”了一声,手不规矩地搭上了他的肩:“开个玩笑嘛永渊哥哥,你说说,我们都是一个阁的,相亲相爱不好吗?”

永渊从肩膀上拽下她的手,加快了步子。

棠满勾起个笑容来,目光划过紧跟在身后半步的齐安,落到了尽头的石墙上。但只是一扫而过,瞬间便转过头,走出黑暗。

三个年轻男女站在外面守候着,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忙弯腰行礼:“棠主子,永渊公子。”

棠满被刺眼的阳光晃地眯了眯眼睛,笑意灿烂:“你们是?”

红亭与旁边两人交换了眼神,上前一步,语气不卑不亢:“我叫红亭,白衣折扇这个是苏止戈,黑衣的这个叫柳行客。”

棠满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七司那几个吧。”

语气里已有些不愉快,永渊侧目而视,余光扫到棠满点在腰际刀柄上的指尖。一下一下,指甲敲在金属刀柄上,发出短促清脆的响声。

什么惹到她了?

永渊自是不解,但这个人的行为向来是琢磨不透的,他走下石砌的台阶,对着几人道:“回七司去。”

他总觉得许启明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红亭跟在他身后,撞了撞苏止戈的手肘,悄声道:“五司那主子怎么的,看到我们就变脸。”

苏止戈皱起眉,用折扇搔了搔头:“你问我,我问谁去。”

柳行客快走几步到永渊身侧:“永渊公子,我听说那个人抓到了。”

“嗯?”永渊转而面向他:“谁被抓到了?从哪听说的?”

“那个杀人挖……”柳行客停了一下,想起什么画面,心里一阵不适:“官兵把悬赏的告示全都撕干净收走了,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了啊。”

官兵?

永渊皱了皱眉。

玉烟阁虽立于江湖,可它却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阁内一直有两股势力在对抗,一方想要归顺朝廷,另一方却不愿替朝廷办事。

而现在,大的那方势力属于阁主,玉烟阁替朝廷查那些棘手的大案,树立名声也借助力量壮大。这种牵涉到江湖之人的案子通常都是玉烟阁在查,查完之后再移交朝廷,可这个案子并未水落石出——虽说他在杨烟楼抓人,动静闹得的确是大了点,但官府是怎么认定抓的就是“那个人”呢?

而且还大张旗鼓地撕毁告示,闹得尽人皆知。

尽人皆知啊。

朝廷可不傻,那么这个消息放出来,是给谁看呢?

永渊沉声:“朔方。”

一道黑影落在他眼前。

“去三司,把许启明的全部文卷带来。”

朔方为难道:“主子,三司,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司基本不会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外借这些文卷,各司的主子上门去求尚且不给一点面子,何况他一个小小暗卫。

“会给的。”永渊看向身后紧随的三人:“三司还欠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