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三一就像第一天来到寄宿家庭就遇到家暴的留学生一样。

本来吃的热火朝天的村民们，也都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看向巴桑，爆出轰然大笑，起哄声一片又一片。

村子这么多人，一张石桌也是坐不下的。空地上摆了十多桌，有的人坐在石凳上吃，有的人则席地盘腿，还有的人实在挤不进去，就站在一旁吃。

易三一看着隔壁几桌探头起哄的村民，顿觉毛骨悚然，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起哄？

塔克在远处的平地上趴着，身上的兽皮衣沾了很多灰。

“巴桑…”村长声音抬高了一点，“坐下！”

“…”巴桑吐出一口气，拳头握紧又松开，盯着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塔克一动也不动。

易三一眨眨眼，咳嗽了两声，“巴桑，要不坐下说？”

被易三一打了个岔，巴桑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坐了回去。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才作罢，又专心对付起桌上的地果来。

巴桑是塔克的父亲，村落狩猎队的一员猛将，图吉的副手。

说实话，被仪式折腾的死去活来以后，易三一对这个村子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卡罗索又不让他走，所以他就抱着打探敌情，防止因为遗漏重要线索而送人头的心态，趁村民们准备饭食的时候，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打听村里的八卦。

据易三一暂时的了解，巴桑一向对塔克非常严苛。巴桑家暴是家常便饭，也是村里的笑点。巴桑的脾气本来很好，但是自从塔克的母亲去世之后，便越来越暴躁了。

再加上一次狩猎，巴桑被一只夜牙毒哑了嗓子，没法说话的巴桑，把对儿子的爱都放在了棍棒上面，变本加厉。

关于塔克阿妈的去世，村里人都很惋惜，塔克的阿妈是个很优秀的狩猎战士，即便是月潮兽，塔克也能和他们拼上几个回合。

那天的情形和易三一被救的情形很像，部落里一个年轻的战士牧羊耽误了时间，被月潮兽堵在了村外。

对于这个村子来说，羊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他们所饲养的这种羊，并非简单的肉畜，而是一种毛皮具有特殊功效的物种，和他们封祭坛的习俗有关。所以塔克回村晚，才被吊了七天。

塔克阿妈一马当先去救人，结果羊和人一个没少，她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塔克阿妈去世时，塔克已经懂事了。从那之后，塔克就开始陆陆续续地逃村子里给青少年战士准备的课，时不时就往村外跑，和林子里的猛兽打成一团，经常浑身带血的回村。

不守规矩在村里是大忌，而塔克的种种行为，在失去爱人的巴桑眼里，无异于作死。他是个哑巴，又没法讲道理，所以时间一长，每次塔克犯错，不管大小，巴桑二话不说就是巴掌。

但偏偏塔克这孩子，本来就倔的要死，在他阿妈去世之后，更是一根筋。两人一个打一个挨，就变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不能杀羊！”塔克爬了起来，被巴桑一巴掌拍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哧道：“那是我阿妈留下来的，谁都不准碰…”

巴桑听了怒目圆瞪，刚要起身，被易三一唤出来的一阵风按住。

巴桑张了张嘴，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有些惊讶。

“先祖在上…”桌上的人倒也没有特别吃惊，只是一脸狂热地看着他，“您果然是祖地的人！”

“劳你们费心了，我不吃羊肉，谢谢。”易三一转头看着村长。

“不吃羊肉…”村长眼里闪过犹豫和放松交错的光芒，吱唔道：“这…这怎么行？”

“贡也不能吃…”塔克又扯着嗓子嚎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