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谁家姑娘路彷徨(1 / 1)半糖女人首页

怀睿睿的时候,孙姝仪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说法——快要生产的女人,往往会要求居所稳定清洁,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这些不达标而对身边的人无故刁难。这都是因为女人为了即将到来的宝宝,下意识地要准备更好的环境。简单的说,这是一种“筑巢心理”。  孙姝仪觉得这次怀孕,自己的“筑巢心理”来得也有点太早了。  她原是心血来潮找一条去年买的裙子,却在翻了三个柜子均一无所获后怒火直冲。  正值罗岷小姑嫁女,婆婆趁周末带着睿睿去玩了,孙姝仪干脆开始大扫除。  臭汗淋漓之际,田夏打电话来约中饭,这就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顾不得刚才还抱怨肩酸腰疼,孙姝仪又马不停蹄地将自己收拾得精致整齐。  见了面,田夏第一句话就是取笑她:“我们的‘一朵花’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光彩夺目啊!又不是谈恋爱,你眼妆化这么细做什么?”  当年三个人在健身房的时候,有男士奉承“孙姝仪是6楼一朵花”。从那之后“一朵花”就是三个好友之间对孙姝仪的特指。  实在是又累又饿,孙姝仪落座就说:“我今天特别想吃红糖糍粑。”  田夏立时就笑起来了:“那幸亏我今天选的是川渝小吃啊,要不然,这大中午的我还得拖着你换地方。”  孙姝仪故作羞涩状:“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最近身体怎么样?”  这个话题有点愁,孙姝仪凑过去一点诉苦:“一直都有点血,医生给开了药,只说再观察。”  田夏安慰她:“这个我们都不懂,还是听医生的吧。”    红糖糍粑是用糯米粉做成块炸至而成,再在外面裹好黄豆粉,最后淋上融化后的红糖。  田夏许是在自己的蛋糕店闻多了甜品的气味,对这种甜点小吃并不感兴趣。她看着孙姝仪一块接一块地吃到肚子里,忍不住问了声:“你不觉得发腻吗?”  孙姝仪包了一满口,沉默地摇摇头,待吞了,又把筷子上最后一点送到嘴巴里。  田夏微有些愣神地望着她,似乎被这香甜的吃相给惊住了。  孙姝仪喝口粥,开玩笑地说:“你被我迷住了?”  田夏笑了一笑。她有些迟缓地将眼神移向窗外,此时已到盛夏,隔着冷气之外的世界有一种被炙烤后气化的不真实感。  孙姝仪一向是吃饱了就心情好,她把粥喝完,开口问:“你今天不用去店里?”  田夏简短地回答:“不忙。”  这种对话在她俩之间很少出现,未像往常那样受到打击的孙姝仪略显疑惑地抬头,她此时发现田夏与往常有点不一样,难免关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  “跟尚可吵架了?”  “没有,可能是之前太累了。”  孙姝仪这时发现田夏眼睛下方出现了好几根细纹,她有点心疼地说:“你看你眼睛都长皱纹了,上次送你的眼霜用了没有?”  田夏一向不如孙姝仪注意这些方面,她漫不经心地说:“衰老是我的必经路,不要太紧张了。”  恢复了吊儿郎当状态的田夏让孙姝仪放松了些,她又仔细看看,对面的好友确实未显突出的疲惫。这才抱着一种逗乐的心情,嗲嗲地说:“那你也早点生吧,免得以后比我老太多哦!”  田夏指了指她还未显形的肚子:“怀二胎的心情怎么样?”  “能怎么样?”孙姝仪歪着头想了想,说:“生活和往常没什么变化,暂时还没有孕吐反应。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那,罗岷呢?最近有多照顾你一些么?”  “他?忙得脚不沾地,钱又没见多挣。”  “呵,男人没意思。”  孙姝仪想了想,肯定地点点头:“真没意思。我觉得,找个老公过一辈子,还不如和好闺蜜过一辈子来得开心。”  田夏若有所思地说:“还是有区别,闺蜜闹翻只有这么大事。要是老公背叛,估计得心伤一大窟窿吧!”  孙姝仪耸了耸肩:“现在这个年代,大家都不对另一半抱有特别坚定的信念,也不太容易伤个太大的窟窿了。”  两人突然陷入到一种莫明的沉默中去,孙姝仪迟疑地问:“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田夏盯着她,好长一会后,笑了笑说:“那我就不瞒你了。我遇见罗岷在外面有人。”    最终没能拗过田夏,晚上留了外宿。  等许晚莱急匆匆赶来时,孙姝仪正看着柜子里一个不断摇摆的小人玩偶发呆。许晚莱一套包身裙,包好脚趾与后跟的皮鞋,肩上背着包,手里还拎了个电脑。一看就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  田夏开门的时候想帮她把包接过来,却被推了一下。  许晚莱一边换鞋一边扯长了脖子去看孙姝仪,见她状似平静,这才狠狠地剜了田夏一眼。  不多时田夏从厨房端出饭菜,很丰盛的四菜一汤。许晚莱装饭,装好后端了一碗又一点点往外扒,后来实在忍不住,扯了餐厅的田夏钻进厨房。  “你干嘛跟她说?你不是不知道她怀孕了。”许晚莱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与责备。  田夏很认真地看着对方,想了想说:“现在打胎比以后流产好。”  听了这话,许晚莱脸上露出夹杂着难以置信与愤怒的神态,她笑了一声,说:“你不是有病吧?”  田夏反问:“那你认为我应该瞒着她?”  许晚莱先是肯定的点了头,又纠正说道:“不是说瞒着她,但,不是现在说吧?她现在胎都没稳。”  田夏又问:“那你的意思是,等她把孩子保好了,不得不生的时候,再告诉她?”  许晚莱被逼的无路可走,气恼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田夏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回头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不说,就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从厨房出来,却看见孙姝仪坐在餐桌面前正在努力与一块筒骨作斗争。  田夏坐下,夹了一筷子生菜放到碗里。  许晚莱如坐针毡,但另两个人神色太过平淡,她只好按下性子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她时不时状若无意地瞧孙姝仪一眼,却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来。有心问问孙姝仪的打算,又怕对方是强弩之末,自己点穿了就会像破洞的气球,把现在这点精气神全给放了去。  还是孙姝仪先开口:“从吃饭开始,你就总盯着我,有话?”  许晚莱小心地说:“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你。”  沉默一阵,孙姝仪说:“我不会怎么样的。又能怎么样呢?”  一时大家都安静下来,有些人是不想讲话,有些人是不知道说什么。这种变故,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太过突然、太过震惊、太过伤心。  田夏端了杯白开水依着书柜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都是人中人,美丽生动,或奔放明艳、或精致温婉,属于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两个女人坐得近近的,一个满面愁容,一个木无表情。这些都是属于有了软肋的女人的神态,她们对生活投入的感情成本太高,所以没办法简单直接地维护自己的利益。  田夏放下杯子,走到她们对面的方几上坐下,轻声说:“把孩子做了吧!”  孙姝仪微微动了动手指,后又抬起头来:“你也觉得应该做了?”  许晚莱愣了愣:“什么‘做了’?什么‘也觉得’?你本来就难受孕,别在气头上做决定啊!”  孙姝仪低下头笑了笑:“之前跟罗岷说怀孕的时候,他就说我们有了睿睿,其实可以不要二胎。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要二胎,还是不想跟我要二胎。”  许晚莱听她这样说,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王八蛋。  孙姝仪又轻轻地说:“我之前就想,这孩子从怀上就一直流血。去医院好几回,针也打了药也吃了,每次上厕所都流血。我当时就想,这孩子怕是觉得爸爸不喜欢,留不下来了……”  田夏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她一边思考一边措辞:“你现在还很年轻,不要用第二个孩子把自己捆在一个出轨的男人身边。你不是非得靠他生活,你有退路。哪怕活到七十岁,你往后还有四十多年。往后,开心的事,开心的人,多了去了。”  许晚莱心里只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她伸手想抱住孙姝仪,想也说几句宽心的话。  孙姝仪抬头看着田夏,却已经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说:“但是我现在很伤心。我原先也以为我们能白头,能到七十岁、八十岁还弯着腰走在一起。我知道他对别人好,我只说他人好。他总提小李,我只以为他是关心别人……但是我没想到,他就这么胆大,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一阵带着发泄与痛苦的哭嚎声从孙姝仪喉咙里奔泻而出。她就这样哭着,喊着,鼻涕混着眼泪往嘴里流也顾不上擦。  许晚莱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指甲越来越深地掐了进来。这种痛连着对孙姝仪的感同身受,让许晚莱也没能忍住,泪珠一串串地滚了出来。  田夏递过去湿巾,她无法用语言去宽慰这个女人,干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