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她的左边，微微低着头，像以前一样，把她护到道路的里侧。他以往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也快，但为了迁就她，放慢了脚步。　　　　“这条街……”简言指着霓虹灯闪烁的一条街，“每年的农历三月三，这里会举办庙会，这条街会被清出来，专门给商贩摆摊。”　　　　她说完，想了一想，仰头看他：“你知道什么是庙会吗，还有农历？”　　　　权志龙诚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然后，他就听她费心地为他解释。她的声音似乎一直没有变过，轻柔的，细腻的，像是她以前经常吃的牛奶糖。　　　　就这么听她说话，他心里也是觉得甜的。　　　　简言不知道为什么能和他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在这座城市里，他仰着头，对她说想看看这座城市，好似笃定她不会拒绝一样。　　　　她也真的没有拒绝。　　　　前面围了一圈人，简言远远地看到，在中央，有人抱着吉他在唱歌，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有些失真，但能听出来低沉厚重。　　　　他在唱民谣，旋律婉转悠扬。　　　　权志龙抬起帽檐，看到前面的表演。　　　　“这是中国的街头表演吗？”他问。　　　　“嗯。”　　　　他笑了一下：“没有看到胸口碎大石。”　　　　简言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到胸口碎大石。　　　　“你以前说过，中国的街头表演，会有胸口碎大石。”　　　　这似乎是她会说出来的话，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可现在听到，仍然有些羞赧。　　　　“也不是每次都有的。”她补救自己以前的玩笑话。　　　　一首歌唱完，陆陆续续有人往面前的纸箱里扔钱。他也蹲下，安静地给放进去一张粉红色的纸币。简言的视线在那张纸币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移开。　　　　“他唱得很好。”权志龙站起来，对她说。　　　　“我也觉得。”　　　　街头歌手抱着吉他，又开始唱歌，这次的曲调不复刚才的悠扬，变得活泼，他们走远了，还能听见他在唱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是一首关于恋爱的情歌。　　　　简言踢走脚边的石子，继续漫无目的地说：“离这里不远的北港区还能看见海，如果有空了可以去看看，但是不要休息日去，人会很多。”　　　　她说完后，身边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安静，她想了想，又补了句：“可能你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可能这些年，他看过的海比她还多。　　　　简言转头，看到他看着自己，隔着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睛。即使这样，她还是下意识地把视线往下移，落到了他的耳朵，突然发现，他的耳上，零零碎碎地挂了很多耳饰。　　　　看着就有些疼。　　　　“我明天就要回韩国，七点的飞机。”　　　　她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也许看不了了。”他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尾音竟然有点软。　　　　因为注意力在他的耳朵上，他垂下头时，耳饰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有点好听，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他摘下墨镜，拿手碰了碰耳朵，“你在看什么？”　　　　偷看被抓到，简言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说：“没看什么。”　　　　但转念一想，她这不是偷看，是正大光明地看，于是又转回来。　　　　“你戴这么多东西，不疼吗？”　　　　权志龙把连帽衫的帽子也拿下来，走近了几步，歪头把耳朵露出来。　　　　“很疼。”他说着，用撒娇的语气，拿手指指耳朵，“还红了。”　　　　他自己怎么知道耳朵红不红？　　　　她退后一步，偏了偏头说：“天太黑了，我看不见。”　　　　耳边传来滑落滚动地板的声音，之前看到的滑板男孩们又一个个滑了过来，嬉笑打闹着，整条街仿佛都落满了他们的声音。滑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阵风，行道树上绑着的气球飘飘摇摇地飞下来。简言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往下飘的红气球。　　她捏了捏这个气球。　　　　“怦――”　　　　一声响亮的爆炸声，简言还维持着抱气球的姿势，但两眼呆呆的，明显被吓到了。　　　　他嘴紧紧抿着，似乎是在憋笑，可手却先一步伸过去，轻拍她的后背。　　　　“吓到了？”　　　　简言还没有缓过神，呆呆地看着他。　　　　权志龙终于憋不住，别过头笑了。但回过头，却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眉梢还带着笑意，“吃点甜的心情是不是会变好？”　　　　简言还没有反映过来，就看见他走到马路对面的甜品店，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杯冰淇淋。奶白色的冰淇淋上，堆着切成碎块的草莓，颜色鲜艳，看起来就很好吃。　　　　权志龙见她没有伸手，又说：“也算是你陪我逛了这么久的答礼。”　　　　简言接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拿小勺子挑着草莓吃，夜色深了，路上的行人与汽车渐渐少起来，这座城市这时才变得安静。　　　　“你知道的吧。”权志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清晰，“我很喜欢你，八年前喜欢――到现在还是喜欢。”　　　　太清晰了，所以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简言的手停住，没了墨镜，他的眼睛看得更清楚，眼尾的弧度自然地上挑，褐色的瞳孔，里面装着细碎的路灯的光。　　　　“现在我在追你，简言。”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咬得清楚。　　　　喜欢她这件事，对于权志龙来说，大概是戒不掉了。　　　　简言在收拾行李箱，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工作器具，塞了一大个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收拾好后，她坐在行李箱上，费劲地拉上拉链。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好几声，简言一口气喝完放在地上的水，然后往后一跌倒在床上，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回了几个工作的信息，她看到权志龙给她发的图片，新加坡的风景，还有当地美食。一连好几张，风景很美，但他拍的食物图片，看起来不是那么有食欲。　　　　她翻了个身，去刷微博，微博上，他没有动态，最新一条还是几个星期前。简言又去看了ins，在那里，他更新得又勤快一点，最新的照片更新时间是昨天，发了自拍。但是在闪光灯下，加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滤镜，整个人都是模糊的。　　　　简言好奇地看了那张自拍很久，实在看不出个人样，放弃了，关掉ins，又刷起微博。　　　　也许是因为最近搜权志龙的名字比较多，微博的热门推荐有很多条关于他的消息，她一条一条滑下来，看到有一条，配视频的文字写着：权志龙和女友水原希子的亲密视频，甜翻了！　　　　简言往下滑的手顿了顿，正要点开时，门被人推开。　　　　“妈？”她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进来的母亲。　　　　“都收拾好了？”母亲看到床边的行李。　　　　她点头。　　　　“我看看。”母亲蹲下，拉开她的行李，才一看见里面的东西就开始数落。　　　　“衣服怎么这么叠，多占空间……你的药拿了没有……”喋喋不休地唠叨，简言坐在床边，一边听一边“嗯嗯是是拿了”这样回答。　　　　母亲将她的行李重新整理好，又对她嘱咐了一通，才关门出去。　　　　简言重新躺回床上，发现微博已经退出去了，视频被重新刷新，之前想看的视频已经不见。她看着搜索栏，终于放弃搜索的念头。　　　　为什么要执着于他的过去，她想。　　　　次日的飞机飞日本，然后开始马不停蹄地拍摄。拍摄过程中，京都下了一场雨，简言本来觉得雨不大，可以拍几张雨中的照片，可是后来下着下着，竟然变成了暴雨。　　　　简言和助理、翻译进去一家最近的旅店躲雨，开旅店的夫妻俩很和善，让他们进到大堂内，还给了他们一人一杯热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季的雨带有寒冷刺骨的味道，简言缩了缩肩，觉得身上很冷。老板娘递过来一条大毛巾让她擦擦，简言站起来道谢，拿来擦了擦淋湿的头发。　　　　老板娘笑着看她，说了几句话。简言茫然地看着翻译，她听不懂日文。　　　　翻译给她翻译：“问我们是不是来旅游的……还说这个季节可以去岚山，渡月桥，那里有很漂亮的枫叶。”　　　　简言听明白后，用唯一会的一句日文对老板娘说谢谢。　　　　雨下了很久，都没有停的趋势，简言只好取消今天的拍摄，助理已经在打电话让人来接她们。　　　　接她们回酒店的车开到旅店外，简言再次向夫妻俩道谢后，坐上了车。外面的雨势没有减小，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摔成水后缓缓滑下来。　　　　手机响了两声，她打开，又是权志龙的图片。他似乎特别喜欢拍照，每到一个地方就不停地拍，还特别爱传给她。　　　　简言打开手机自带的相机，对着窗外也拍了一张，发给他。凌乱的雨声中，她想了想，又打上几个字：在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