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外,锣鼓鞭炮齐鸣,人声鼎沸。
一身红妆的美娇娘端坐于轿中,被吵得头皮发麻。
苏绵低垂着眉眼,从大红的盖头边缘精致的流苏下面,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腿上纤纤的十指,殷红的丹蔻。
她知道花轿外,那些人的嘴脸。有的是逢人三分笑,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有的是笑里藏刀,乐得看谢家人的笑话;还有的,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
今日的新娘子,也就是这副身体的原主叫谢姿,是京城首富谢元宝的独生女儿。新郎倌儿是徐家的长公子徐霁,人人皆知他是个病殃子,十日里倒有五日下不得床,三天两头咳一口血,隔三岔五便晕一回……这是随时要有喜服换丧服的心理准备。
更让有些人茶余饭后嚼舌根的是,谢姿原是徐家二公子徐霖的未婚妻,徐霖是个年轻英俊的将军,凯旋归来风光无限。徐霖她没嫁成,倒只能嫁给他的病殃子哥哥。
从谢家到徐家不算远,没多时便落了轿。有人将红绸的一端递到苏绵的手里,她配合地接了,红绸的另一边是徐霁牵着,二人入内拜堂。
因为新郎的身子弱,经不住长时间的繁琐礼节耗着,整个过程都相对精简。
很快便礼成了,按规矩,徐霁会送她回房,然后,新娘顶着盖头在新房里候着,新郎要出来招呼完客人,才能回去洞房。
俩人婚礼全程无交流,只在过门坎的时候,苏绵遮了盖头看不见,身边及时递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在她的掌心下轻托了一把。
低低的,只有她能听见的两个字:“当心。”
苏绵微怔,恍惚了一下。
他的手很凉,到底是个体寒病弱之人。他的声音也凉凉的,宛如泠泠清泉,又如玉笛温润。这样好听的声音,她似乎是听过的。
进了新房,徐霁刚走,簇拥的杂乱脚步声也跟着消失。苏绵立马自己掀了盖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和脖子。
屋内只留下了陪嫁丫鬟珍珍,她连忙劝阻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快些将盖头遮上,好生坐着。要是让人看见了,又要嘲笑咱们不懂规矩。”
当朝重农轻商,即便是京城首富,也仍是被人瞧不起,商家女仿佛天生就该被说成是粗俗无礼、爱慕虚荣的人。
苏绵不管,她走过去,坐到妆台前,自恋地欣赏着镜中的容颜。
青丝挽起,满头珠翠,金凤衔着亮灿灿的流苏,缀着硕大的宝石和珍珠,衬得美人儿更是皓齿明眸,一双水灵的眼睛带着会放电似的娇媚。
苏绵轻轻捧着自己的脸,生怕碰坏了腮上极贵斋的胭脂和超贵轩的香粉。她啧了两声,心中轻叹:这么一张脸,说是盛世美颜也不为过,可惜呀,却是个炮灰女配的命。
苏绵穿越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男频小说,书名叫《多情将军的非凡人生》。男主是徐霖,女主华昭公主,是皇帝和聂贵妃生的掌上明珠。
三年前,徐家长子徐霁因为受了重伤,好好的人成了病殃子。徐家老爷徐勉见长子指望不上了,只得努力栽培次子徐霖。
只是,那徐勉年轻时也不过是个六品武职,加上家中产业不擅经营,如今想为次子打点,却拿不出太多钱和像样的礼品。徐勉这才想起不常联络的同乡,京中首富谢元宝。
后来,是谢家出钱,让徐勉帮徐霖谋了个差事,两家还为徐霖和谢姿订了亲。徐霖郑重地承诺,必定奋发进取,争取三五年内有了出息,便娶谢姿过门。
徐霖还算努力,没多久便崭露头角。边境烽火一起,他跟着先锋将军出征,因作战英勇,立下大功,回京便被越级提升为五品怀远将军。
谢姿满心期待,以为将军归来日,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时。
谁知,山盟海誓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谢家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年轻英俊的将军徐霖凯旋归来,美丽高贵的公主对他一见倾心,然而,徐霖和谢姿是早有婚约的。于是,华昭公主向父皇讨了一道圣旨,不仅成就了她与徐霖的婚事,还特意给谢姿和徐家长子徐霁赐了婚,说得很动听,是要成全两家的情义。
谢姿舍不得徐霖,更不愿意嫁给一个病殃子,她从此便开始没完没了的花式作死。
她先是一哭二闹三投湖,不肯出嫁。后来被迫嫁了,又耐不住寂寞,贪恋一点温情,和小叔子徐霖勾勾搭搭。
徐霖还真是位“多情将军”,他一边哄着公主,做个好驸马,一边对长嫂谢姿“多加照顾”,后来,还收了个“柔弱无依”的丫鬟,十分怜惜。
后来,谢姿遭人陷害,与府中小厮被捉奸在床。徐家长房丢不起这个人,徐霁和母亲齐夫人一死一病,徐家的钱全归了徐霖,他生母木姨娘也跟着扬眉吐气。
谢姿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所谓的感情,她想报复,可是没几日,她便被人打晕后,填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