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关系,”他说,“我原谅你们的无礼。”
段潜:“……”这恶毒的花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伤口很致命,剑气深入心脏肺腑,段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面色无异的一路走到这里来的,处理时花了许久时间,孟云池途中连一丝轻哼都没有发出过。
段潜心内疑惑,这要是平时的小师叔,只怕是哭着喊着借着受伤的由头要去找仙尊了。
说实话他从未见过比孟云池更加矫揉造作的事儿逼男了,又蠢又毒仗着仙尊宠爱四处造作,将近千年的岁数了修为依然停滞在金丹后期无法突破进阶,要不是两百年前眼瘸不识人差点将掌门新收的爱徒打残,仙尊终于发怒用戒鞭将他抽了个半死关在紫来峰两百年,不然恐怕现在这个大作精还在毫无顾忌与束缚的四处为祸宗门。
天知道这人是怎么趁着仙尊闭关时从紫来峰里跑出来的,还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伤势处理好,孟云池拢起衣襟,段潜擦掉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对殿外道:“来人,将文熹长老好好送回去。”他回头行了一礼,“小师叔且暂休一段时间,切莫再四处乱跑,累及自己一身伤了。不若仙尊要是问起来,我们可没法交代。”
作为一代宗门长老,却是被宠得连外门弟子都不如,空有虚衔,偏偏生得这么一副脾性,平白遭人厌。
想到此处段潜眼里终是没藏住,隐隐露出两分厌恶,抬手道:“请。”
孟云池状似没看到,颔首:“多谢。”说罢抬脚步出殿门,没看到身后的段潜目露愕然之色。
紫来峰紫来峰,紫气东来,名字取得倒好听,说到底这其实不过是个矮挫的小峰,十分偏僻,位于宗门西角,人也少得可怜。
跟方才那三十六峰之一的仁化峰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侍从将他送到:“文熹长老请静养伤势,丹药我们随后就会送到。”说完就走,毫不停留。
从头到尾都没人问他的伤是怎么来的,孟云池背着手叹气,看来他确实挺不招人待见的。
他从山脚下慢悠悠踱步回那间简陋的小竹屋,旁边种着两亩灵田,负责他起居的小侍从在凉棚下打瞌睡,听到脚步声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小侍从吓得差点从摇椅上滚下来,蒲扇掉到一旁,他磕磕巴巴道:“主……主子,我……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要睡在主子的摇椅上的,他就是外出领物资回来后给灵田浇了水,实在太过疲乏才迷迷糊糊找了个地方躺着。
本以为是草垛,没想到躺主子的摇椅上去了。
小侍从发着抖,等着孟云池惯常生气时扇上来的一巴掌。
他闭眼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头顶传来清朗的声音:“你跪什么”
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视线所及之处的一方袍角,低声嚅嗫道:“我……我睡了主子的摇椅。”
“睡了便睡了,”孟云池看见他畏缩惧怕的身影,蹙眉将人拉起来,“别跪了,去烧点水,我要沐浴。”
小侍从只以为他是不满,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急匆匆应下便跑去烧水。
其实捏个诀净身就好,全身上下立马焕然一新,可惜孟云池不会。他站了片刻,两步后坐到摇椅上,袖子里窸窸窣窣发出一点动静,没一会儿从里面顺着手腕爬出一条蛇来。
孟云池正好低头,四目相对,那小黑蛇原本就细细的瞳孔蓦地一缩,忽然大张着嘴狠狠一咬,两颗牙齿深深镶进孟云池的手腕里。它下了死劲儿,用力得细长的身体都盘缩起来,仿佛嘴下咬的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嘶~”
孟云池眼疾手快捏住它的七寸,手腕里溢出鲜血,“松开。”他说。
黑蛇并不听他的,反而目露凶光,越咬越紧。紧接着七寸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它整条蛇都被捏得一软,孟云池借机掐着它的蛇颈将之拽下来,摇了摇。
“这么凶”
黑蛇眼中的凶光敛去,被掐得嘴巴都合不拢,尾巴慢慢缠上他的手腕,换上一副乖巧的虚伪模样。
能屈能伸。
孟云池端详它片刻,伸出手去碰了碰黑蛇脑袋顶上的两个小鼓包,敏感地方猝不及防被柔软的指腹摩挲了一下,黑蛇虎躯一震,嘶嘶嘶的挣扎起来,尾巴尖儿一下又一下的拍在孟云池手腕上。
只见捉着它的人垂着眸若有所思,嘴里在喃喃自语:“有点像变异了,这蛇脑袋上怎么还有两个包……不知道还能不能泡酒喝……”
黑蛇:瞳孔地震!
它挣动得更加厉害,底下白白的肚皮翻上来,连尾巴尖儿都在用力。
孟云池饶有兴趣的看了半响,不再逗它,进屋子里翻出一个陶罐,将黑蛇放进去。
小侍从跑过来怯怯的告诉他水烧好了,孟云池便放下陶罐随他去沐浴。内室隔着一道屏风,后面的浴桶氤氲着雾气,孟云池解下外袍,整个人浸入桶里,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不知是不是那黑蛇的毒液作用,从里流出的血隐隐泛黑。
他想起仁化峰那群医修的态度,摇摇头,干脆撕下破损的里衣将手腕缠住。
懒得再去看了,反正照他这身体来看,应该是死不了。
孟云池不知不觉在浴桶里睡着了。
梦境里杂乱无章,全是连接不起来的碎片,收徒……判出师门……反目……还有极阴极暗的地牢,刑具,他听不见,看不见,无法说话,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只能感受到穿插身体各要害部位的剧痛,稍微动一动就牵动空中垂吊的锁链叮铃作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