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多恨齐国呢……明明我已经杀了七百八十只鲲，只差最后一只了……但齐国国主却通过我门派向我施压，保下了鲲族。”

她被迫交出了那把龙骨剑，而齐国为了安抚小谢，赐她至高的大祭司之位。她接受了下来，自此温驯了三百年。

你见过恨到极致的人么？她往往比初霁的雪山还要美，宁静得让人迷惑。但只要一个小小的机会，便要毁天灭地。

直到这次我匆匆出逃，在没人有实力抓我回去的情况下，齐国终于请出了小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小谢和齐国反目是真的，齐国想要保住我的命，想要我回去继续做他们千秋万代的护国神兽，而小谢是想我……死。

所以在甲板上，提督的那一箭原本就不是射向我的，而是射向我身后的小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笑……我们是怎么阴差阳错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我明明……明明这样真心的爱着她。

可我也清楚的知道，我爱小谢是真的，面对屠龙者谢莲，我有机会一定会杀死她也是真的，就像她一定会杀死我一样。

三百年前、两族近千条性命的仇恨，我们谁都做不了主。

龙骨剑透胸而过，生命力随着血液一点点消失，我拼命地睁大眼睛，想透过血色去看谢莲的脸。

可是我看不清，我就要死了。

如果不是阿秀及时出现的话。

阿秀是当年被买入皇宫的鲛人，歌声可以惑人神智，她当初就是迷昏了看守，我才能顺利带着她出逃的。

而且，由于阿秀对小谢的敌视，小谢对她的身份也一无所知。

趁着歌声响起，阿秀带走了我。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离小谢越来越远，这时我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温热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想必是阿秀在担心我。

我迷迷糊糊地说，阿秀你哭什么呢？

阿秀愣了愣，说，灵渊，是你在哭。

被阿秀救走后，我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

梦里是我和小谢曾经经历过的一点一滴，从我一开始照料她起居，到她最后终于回握住我的手，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从我眼前掠过，然而每次在最后划破梦寐的，总是那一把凌厉无匹的龙骨剑。

有一次我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以为我和小谢反目的那一切才是梦。这时我看到有人背对着我在炖鱼头汤，便放松地笑道：“小谢你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叫谢莲……”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背影转过身来，看到阿秀噙满泪花的眼。

她流着泪说灵渊，这不是你的错，谢莲为人一向卑鄙狠毒，她这次故意色诱于你，你也……不要太伤心。

怎么会……不伤心呢。

虽然我理智上知道，那个渔村少年可以继续喜欢渔家女小谢。

但灵渊不可以喜欢谢莲。

后来我恢复过来，心灰意冷辗转各地，但始终留意着小谢的动向阿秀说她救走我时给小谢下了一个幻术，会让小谢误以为她已经杀死了我，这样小谢达成目的，就不会再来纠缠我们了。

可是我想看看小谢，她误以为她杀死我之后，会不会有一点点的痛苦或后悔？

我也听说了很多有关小谢的事情，我逃脱之后她被齐国带了回去，大概是为了补偿她杀掉护国神兽的罪孽，小谢接管了齐国鬼神之事，庇佑他们国祚绵长。

不论何时何地，她和我的名字始终纠缠在一起。

这样……也好。

我听说她愈发孤僻，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听说她兢兢业业，做的事情大概比我在位时还多听说有龙类进犯齐国时，她只身负剑出城迎战，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许是之前谢莲造的杀孽确实太多，那一战她终于被那把龙骨剑反噬，身负重伤。

我念及小谢跟我提过的龙骨剑反噬之事，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去齐国国都一趟。

只是偷偷去看一眼便走。仅此而已。

小谢的情况确实不大好。

她昏迷了整整七天，魂灵仿佛再不受任何拘束，居高临下的望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自己。

她很少有这样自由的时候。幼时拼命修炼，长大之后整个村子的血债都压在她的头上，她来不及慢慢长大，来不及像别的姑娘那样去接受某个人的爱，抑或是毫无保留地去爱某个人。

唯一称得上自由的，是她刚被灵渊救上岸那段时间。她当时并没有认出灵渊，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在一个普通的渔村，和她过着普通的生活。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家姑娘，也许她最后会嫁一个灵渊那样笑起来满是阳光的少年，然后过上自己最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