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如果当真快结丹，宗门还不得上好天材地宝供着清修，能派他下来做招收弟子这等小事？”
“说的也是……”
顾清临眉梢微动，他倒不是很在意那些小人之言，只是……便是在这本书里活到第二世，他还是对此间中人视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观有些接受不来。
他抬手阻止了身后还想说什么的同门，缓声道：“既是破了规矩，我槐江山便按律顺延，最后挑选弟子。”
那弟子急了：“大师兄……”
“无妨，师尊既同意此次由我带队，待回去之后，有何罪责，我一力承担了便是。”
他如此爽快，倒是刚才吵闹的众人有些尴尬起来，最先提起的少女干笑道：“顾师兄果如传说中言出法随，小妹……”
她话还没说完，却听轰隆一声巨响，远处天际电光一闪，竟是要降下劫雷的征兆！
通天塔中登时一片寂静。
顾清临就像没感觉到身边僵滞的气氛，兀自点点眉心，有些无奈道：“来得真不是时候。”
其余众人：“……”
“诸位同道，”顾清临叹了口气，“天劫已至，容我先行告退。”
众人：“……？？？”
不是，还真是你结丹的天劫？说来就来？
还有，可以不要把九死一生的金丹劫说得像去买个菜一样吗？？？
顾清临却身形一闪，已然御剑而去，他本就不喜多言，若不是方才那两位美女将来都是主角的重要后宫，他才懒得跟她们营业。
——重生的第一时间就被迫上岗，救主角小弟安抚主角妹子，他简直是穿书界的业界良心有没有！以及考虑到一炷香前他才被主角逼得自爆内丹，这责任心简直感天动地有没有！
寂静的雪山深处，顾清临从系统商城摸出一块乌龟壳，挡住汹涌而至的雷劫，随意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席地而坐。
然后，这个方才还气度高华、欺霜赛雪的少年，如玉面孔上却忽然浮现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狗系统！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快给老子滚出来！”
***
谈到系统这个冤家，那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在被彻底拉上《九州仙魔录》这条破船之前，顾清临是个不温不火的演员。
《九州》是顾清临接触的第一个小说改编剧本，IP不大，破事不少。但顾清临向来敬业，即使只是出演一个后期黑化的反派角色，也兢兢业业地去研读了原著。
……两千八百多章，也就他这种被雪藏多年的抠脚艺人有闲功夫。
然而辛苦绝没有白费——在进组的前一天晚上，当头一道天雷劈下，顾演员眼前一黑，被劈进了小说的世界，当真成为了小说中与自己同名的反派男配。
在原著的设定中，该男配出身高贵、天资绝艳，是九州第一大剑派槐江山的首座大师兄。
……这设定听起来就十分高危。
事实也是如此，原著中的大师兄高高在上多少年，一朝被名不见经传的废柴男主按在地上摩擦，从此心魔陡生，处处与主角作对，最后更是为此不惜背叛师门堕入魔道，成为大陆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叛徒。
最后被主角一剑捅死，可谓大快人心。
……总之就是废柴逆袭流套路标配。
就这么个狗比设定，为了活下去，顾清临还是捏着鼻子接受了自己的人设，兢兢业业跟着剧情走，处处跟主角为敌又次次不能成功，每天不是在被打脸，就是奔跑在被打脸的路上。
只是他这人向来所虑深远——书中大师兄死的凄惨，可他还没活够，要想继续逍遥快活，那必须不能真走后期黑化反派的炮灰路子。
顾清临很想疯狂抱大腿，可不能OOC的死规矩又立在那里，总不能跟系统硬抗——这是他前世的社畜生活总结出来的血泪经验：跟老板对着干绝对没有好下场
好在脑瓜灵便，顾清临很快从系统规则中找到漏洞，用一块面具精分出一个名叫九歌的马甲，承担主要角色“顾清临”戏份的同时，暗中疯狂抱主角及其未来小弟团的大腿，只等正式身份领盒饭，死遁去过上被大佬罩的逍遥快活的日子。
为了能平安退休，他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
演完冷漠无情挥金如土的主戏份，又披上马甲去对被拍卖的妖修（主角未来挚友）倾囊相助。
演完见死不救太上忘情的主戏份，又披上马甲去给重伤濒死的仙友（主角未来岳父）传功救命。
演完除魔卫道偏激固执的主戏份，又披上马甲去帮被围追堵截的魔修（主角未来小弟）逃出生天……
最重要的是，演完打压主角嫉妒主角追杀主角的主戏份，又披上马甲，以温柔竹马人生挚友的身份去给伤痕累累的主角送温暖！
……要不是原本是个演员，这人格分裂的生活一般人还真没法习惯。
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蝴蝶效应一多，本书最大的反派魔尊忽然觉醒，比剧情预算时间早八百多年破封而出，打了尚未做好准备的九州大陆一个措手不及。
完蛋，这会儿的主角在魔尊面前就是个屑——天命之子一死，这世界得崩啊！
系统只得紧急下达任务，要顾清临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主角的性命，作为奖励，任务完成之后，可以重新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
这……
得，甲方突然调整需求，社畜能怎么办，只能加班硬干。
于是顾清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十倍速走完后期黑化剧情线，最后“幡然悔悟”，为了天下苍生（主要是主角）自爆内丹，跟魔尊同归于尽。
然后一睁眼，时光倒退五百年，居然又回到了剧情开始的时候。
……说好的回家呢？这言而无信的破系统迟早倒闭！
顾清临指天骂地地辱骂了一会儿龟缩不出的系统，总算感觉心情平静了一丁点，终于意识到事情哪里不太对。
这个与他绑定的系统向来随叫随到，虽然怂了点，但关键时刻也能扛事，无论如何不该……
这时候，顾清临识海深处突然传出一阵咝咝啦啦的杂音。
顾清临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捂住额头，险些疼得就地打一个滚，纷乱而庞大的信息流顷刻之间海潮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竟忽然又看到前世最后，寂灭星海上空仙魔大战的画面。
***
“再快一点！结界快要坚持不住了！”
“离火尊者已经突破九境，是万年难见的天才！他一定能带我们重新封印那魔头！”
平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修士们各个浑身浴血，与笼罩在黑雾中的魔兵奋勇拼杀，可魔物本就靠吸食血肉而生，此消彼长之下，还是渐渐现出颓势。
星海正中心处，如今的仙门领袖、离火尊者秦燊正与魔尊激战，可他到底修行时日尚短，在寿数千万的魔尊面前仍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黑沉沉的天空中乌云翻滚，银龙般地闪电仿佛要劈裂天际。
修士一方逐渐显出了颓势。
“我不行了……这些魔物有大阵加持，根本打不死，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拖垮的……”
“尊主、尊主……玄元宗愿降！请手下留情啊！”
终究无法人人悍不畏死，酣战之中，有人当场高呼投降，几乎话音刚落，他们身上便猛地刺出一阵黑紫乌光，眉心瞬间染上血滴般的殷红，竟是当场入魔。
一经转变，那一道道要人命的劫雷，便果真不再往他们身上劈了。
身边地战友登时目呲欲裂，怒视过来，几乎被气得吐血：
“你……叛徒！”
“哼，魔尊乃上古大能，连九问天都降了，我辈又在这里负隅顽抗个什么劲儿！”
“逆天修行不易，何必枉送了性命！”
魔尊要统御三界，服他就是，总之高位修者仍能苟延残喘，至于天下生灵涂炭，又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人这生死面前，终究还是怕的。
那些人硬着头皮反驳完，到底自己也觉脸红，遂不再多言，从战团中抽出手来，飞快地离去了。
星海中心，银发紫瞳的魔头摇头冷笑，妖异的眼中浮现出嘲讽的神色。
“……这，便是你要拼死守护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