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出油啦！

棕黄色的茶油沿着木制的凹槽往下滴。

大胡子抡着木锤，用尽全身力气敲打楔子。在楔子的挤压下，茶籽里的油脂分离出来，滴到凹槽下方的陶罐里。

丁支书颤抖着手指，从槽口刮下一滴，含进嘴里细细品尝。

入口清凉，微涩回甘，还带着茶树的浓香以及油脂的润滑。

是上好的食用油！

丁支书将手指吮干净，激动的颔首。

“哗”！现场发出惊叹。

“这真的是油？天杀的，那我们浪费了多少年？”王桂花嗓门最亮。

丁村长在院子里来回转圈，“油茶树山上多的是，油茶果年年都烂在土里。唉！”

他捶着大腿往地上蹲，感觉错过一个亿。

“嘿嘿，支书，怎么样？我们陆知青能干吧！”杨根叔耷拉着烟枪，得意洋洋，仿佛他就是伯乐。

成年人建立友谊需要多久？

丁振华摸摸脑壳，大概需要一天吧。

只相处过一天，他就觉得，大胡子是个好人！

“大胡子，来来来，让我捶几下呢！”丁振华兴奋的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丁尧柱着木锤喘气，大滴的汗珠沿着鬓角往下淌，无袖的褂子都湿透了。抡大锤可不是轻松活！

丁尧发现，陆知青特别喜欢他的一身腱子肉。他故意鼓动胳膊上爆发的肌肉，一本正经的询问，“陆知青，我们可以换班吗？”

珍珍，快看看我！

“咳咳”，陆珍被大佬撩到。最近大佬好像摸到了窍门，一言不合就开撩。

她拿着小本子，记录各项数据，闻言瞪了不正经的某人一眼，“当然可以，不要停，茶籽出油要趁热！”

她又转向丁支书，认真的汇报，“丁支书，丁村长，这次我们一个采集了一百斤干茶籽。出油率在20%左右，大约可以收获茶油二十斤。”

“当然，我们是第一次操作，待日后工艺提高，出油率也能相应增加。”

陆珍拿着小本本，讲的头头是道，特别令人信服。

听懂的，听不懂的，都频频点头。

王桂花是越看越喜欢。这陆知青怎么能这么俊！怎么能这么能干！简直就是给她量身定制的小儿媳哇！

她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自己幺儿是高中生，学问人配学问人——配一脸！那生出的小孙孙，可不得像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

“好”！

丁支书一声赞叹，把王桂花从美梦中惊醒。她狠狠瞪了老头子一眼，那白嫩嫩胖乎乎的小团子，差一点，她就能抱到怀里！

挨千刀的糟老头子！

“食用油在副食品店是八毛八一斤，黑市一块三到一块五一斤。你们想想，今天我们榨油二十斤，就赚了十七块钱！”

“丁支书，丁村长，我们应该立即向公社，向马书记汇报！耽误一天都是极大的浪费。”

陆珍合拢小本本，挥舞着小拳头，信心十足。

只要不是她出力，一切都OK啦。

杨根叔兴冲冲的牵出老牛。这次，他一点都不心疼啦！

哼了几句小曲，杨根叔又朝着屋子大吼一声，“大胡子，你倒是爽快点呀！又不是当新郎倌，打扮这么久？”

陆珍斜挎着小包包，坐在牛车上笑的打跌。杨根叔就是个老活宝！

她瞅了眼毫无动静的屋子，凑近杨根叔，暗戳戳说道，“杨根叔，既然野伢子不去，那就，算了吧。我们找丁振华也是一样的。”

“丁振华就抡了几锤子，屁都不懂，到时他能说的清楚？”

丁尧大步流星，从屋里出来，边走边嫌弃。刚踩上门槛，他就扭扭捏捏扯着衣裳，羞红了脸。

哦豁！大胡子是真的把自己当新郎倌打扮。藏青色的新褂子，雪白的的确良衬衫，黑色的长裤。

丁尧感觉到陆知青的眼光落到自己身上，他挺了挺胸脯。

这样，他能拿的出手了吧？

“呦呦呦，别把门槛踩坏！”杨根叔一开口大煞风景。

丁尧站在门槛上蹦了几下，方才解气。他把大门关上，一个纵身跃上牛车。

“嘎吱”！

牛车晃了几晃。

杨根叔气的甩起皮鞭抽向大胡子，大声咆哮，“野伢子你自己掂量掂量，百八十斤的大个子，还当自己三岁？牛车要是坏啰，我看你拿什么赔！”

真是老当益壮，活力四射啊。

牛车颠簸，载着全村人都希望，慢悠悠朝公社走去。

到了公社大门，死活不肯下车的变成丁振华。他死抠着车板，头揺的像拨浪鼓，百八十斤的黑脸大汉，害怕的跟孩子似的：

“支书，亲爹！你们只是说去公社，没说要见公社书记啊！我不去，我，我看牛车！”

门卫老丁见得多了，乡亲们眼里，公社书记就是顶天的大官了！他嘿嘿笑了两声，“不不不，同志，我们公社治安很好。牛车停在门口，绝对不会少一根钉子！你放心去吧。”

拆得一手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