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秦木灵会去园子走一走散食，阿夏拿出一块黑色布料，准备在白毛斗篷外罩上一层，这样也暖和，手上的袄子还有几针就改好了。

“阿夏。”

来人远远地站在院子口喊了一声，待阿夏抬头，她才慢慢走过去。

是秦玉明的丫头茴香。

“你早上不是刚来，怎么这会又来了？”阿夏随口问了声，继续低头缝袄子。

茴香背着包袱朝椅子上的斗篷看了两眼，对阿夏说：“九娘子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这是弄什么呢？这袄子像是新的。”

阿夏说：“娘子给的，嫌小我改改。”

茴香把包袱放下来。

阿夏撇了一眼，疑惑的问：“这什么？给我家娘子的？”

不是一直看她家娘子不顺眼吗？

茴香往斗篷边靠了靠说：“我家娘子也要去京都，做了一件灰毛斗篷，想着你家九娘子爱穿黑色，便让我送来。”

阿夏刚开口：“多谢了，不用，我家娘子有……”就看见茴香伸手去拿椅子上的斗篷，“你干什么？”

等阿夏反应过来，将手里的针线慌忙放下，茴香已经把斗篷抱进了怀里，并退开几步：“送来与你家娘子换换。”

“不换！你放下！”阿夏冲上去欲抢回来，“还要不要脸了，居然强买强卖。”

茴香早做防备躲开往院门跑，阿夏一把抓住她后背的头发，往后一拉。

茴香吃痛倒仰，但到底比阿夏长三岁，回过身推搡阿夏，一只手去挠阿夏的脸，一只手在她手上狠狠抓了两把，阿夏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去护脸。

茴香趁机跑远，边跑边说：“谁抢了！我可是拿了斗篷来换的，你别胡说八道。”

“我不与你废话，快将斗篷还我！”阿夏追在后面。

她对宅子没有茴香熟悉，七拐八拐就被甩开了，

阿夏有些茫然地左右看看，有丫头仆妇探头探脑，却没有一个过来帮她。

她知道大宅里的人看不起她，也看得上娘子，更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是三房的事，旁人怎好插手。

阿夏垂着脑袋情绪低落地的往回走，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青石砖上，留下一个个水印子。

快到桑桐院门口的时候，阿夏抹干了眼泪，把手收到袖子里，深吸了一口气，刚抬脚，想想又用手拍了拍脸，然后才进院子。

屋门已经关了起来，阿夏松了口气，想来娘子已经午睡了，她重新坐到门口，瞥眼看见那个包袱，觉得委屈，眼泪又涌了出来。

阿夏三两下将她的袄子缝好，新衣服的高兴劲全然没有了，把那件灰毛斗篷拿出来，想趁娘子午睡时把黑绸布罩上，以致于太专心，没听到身后开门声。

“这是谁的？”秦木灵问。

阿夏一惊，下意识把手藏起来，“娘子。”

秦木灵又问了一遍：“这是谁的？”

“是十娘子的，”察觉到娘子语气中的冷意，阿夏小心翼翼地说，“我把它罩起来，看不出来的。”

“放那吧，你去厨房摸些香油。”秦木灵说。

阿夏以为娘子口误，挽起袖子说，“娘子要吃什么我去做。”

秦木灵看着她手上的抓痕：“香油摸伤口上。”

阿夏神情一顿，自责地小声说道：“娘子，是我没做好，我没看好东西，你别气恼。”

“我不气 ，倒是你，你别气恼。”秦木灵安慰她，“下次别打架，有其他办法。”

阿夏看着被夕阳笼罩下泛着金光一样的秦木灵，有点想不通：“娘子，她们是在欺负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欺负她没有家人疼爱，欺负她没人会为她出头！

姗娘子能为了她得罪大宅下人，能为了她得罪同房姐妹吗？五夫人能为了她去找妯娌理论吗？

“她知道她就是强换去了，娘子也拿她没办法，所以才这么欺负娘子。”

阿夏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想不通，娘子为什么会不在意。

秦木灵将灰毛斗篷扔到脚边，坐到椅子上，认真地说：“以前我没有被人欺负过，现在也没有，没有人可以欺负我。”

唯一被欺负的那次，死的确实惨，但那是因为她没有防备，这一世不会了。

“收好，别淋了雨，然后找门房送一封信给李全德。”秦木灵转身回屋写信，阿夏拎了斗篷跟进去。

这件事在大宅里连水花都没激起几朵，丫头们打闹的事，即便牵扯到小娘子，那也不是大事。

六夫人训了秦玉明几句，还说第二日带她去五夫人那给秦九娘赔罪，却没说把斗篷还回去的话。

秦玉明就知道这事过了，她高高兴兴地把斗篷放进箱子里，睡的十分香甜。

可这晚有人睡不着，李全德看着手上的信，烦躁的在屋里踱步。

这信，送还是不送。

是风险，也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