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水调歌头(1 / 1)春夏秋冬首页

1  一生的时间可以怎样划分?像是一条河流可以不断分支,然后被命以不同的名称,像是我们将一生分成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几个阶段一样,世间万物都是这样分类划分,树木有了一圈圈年轮,鸟儿有了一片片羽毛,人也增添了一丝丝皱纹,一切都是这样慢慢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记得有首歌词是这样的,“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那么是否也意味着一旦开始直到结束就一直是归属于青春的范畴内呢?从我遇到他的第一天开始,一定不知道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那条路,而现在呢,我站在一片迷雾里,回头看着那个站在回忆里的少女,少不更事的样子,也许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也许正躲在被窝里看漫画,也许正躺在床上失眠,却都是青春的主调。  手被慢慢拉紧,我侧过脸,看着身边的人,慢慢笑起来。知道会走向这样的现在的话,她会开心的吧,那个她为之辗转反侧很多个夜晚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尽管周围是一片荒野,即便能找到的唯一的植物就是仙人掌,可仰起头才能看到最亮的星辰。  可镜子里的那张脸上,慢慢扬起的笑容却又慢慢垂下去,她想到了另一张脸。他错开视线,看着远处的东西,不知是那飘渺的白云,还是那摇摆的树叶,良久,才弯起唇角,完好的掩盖了一切情绪,十足的洒脱姿态,“那就这样吧。”  他转过身,肩膀慢慢垂下去,像是一个瘪下去的气球,那个身影周围有一阵灰暗的氛围,慢慢移动的脚步在地板上留下了阴影,他似乎明了我会说出的那三个字眼,于是提早预备好防守,只因为不想听到那令人难过的字眼。  命运能重新选择的话,原来我也落入了这个陷阱里,开始希求一个虚幻的选项。柚子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古代诗人总是生不逢时,而降生在当代的我们又何尝不是生不逢时呢?开始的时候,我们还都相信那些说辞,可久而久之,却被那些规范和时间给牵绊住手脚,不由得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走,所谓的听从内心的声音全成为了只在书本和电视剧里面出现的字眼,要是我们真的那么做的话,会招致来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一份丢失的工作,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分裂的关系,一道无法痊愈的时间裂缝。谁说我们之后不会后悔当初做出的这个冲动之际的举动呢?  可是,如果我们对命运缴械投降,在我们再次遇见那期望已久的东西时,周围的条件已经不允许我们去自由选择的话,那该有多可惜。  或许,这只是我对现在自己做出的选择所做出的逃避和无谓解释,可至少那种不安的感觉消失了,那种害怕和焦虑一下子缓解了,我选择了我认为正确的路,那么今后,我也要在这条我所选择的正确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手背上贴靠一阵暖意,我回过神,接过那杯茶。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不再是我当初看到的那个样子,被各种意外轮番轰炸得憔悴了不少,黑眼圈也是前所未有的重,命运的重担那么沉重,要是他一个人担下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压垮,至少我能够分担的,就尽力去分担。  我慢慢倚在他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呼吸着那不甚舒心的医院气息,心跳慢慢安稳下来。他似乎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或许是怕你来我往的这种疲累交际,又或许是怕成为一种习惯,于是在周围建成一道厚实的城堡,阻挡一切寒流,也挡住了舒适的暖风。  我需要你,所以,你也可以需要我。  2  有时候早上醒来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记忆里存在的那些画面都只是一场梦,而真正的现实现在才开始,可到底是接在哪个片段的后面呢?在宿舍熬夜看电视后?还是在学校的课桌上趴着午睡之后?猫在被窝里看完小说之后?抑或是更久远之前的事情?世界上似乎缺少一种界定好坏的标准,于是我们总是会后悔,而那些当初选择的性质也会跟着变化,从好到坏,从坏到好。  如果我没有接到那通电话,那么我可能会和子墨继续走下去,就这么度过平淡的余生,陷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里;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了他,或许我会用另一个身份去见叔叔阿姨,或许就会上演各种戏码;如果我劝说花翎不要一个人去,那个家庭就还会是完整的,舒青禾也还是幸福的,过去那些关系也会继续进行下去。可惜的是,时间这个大前提限制了一切可能性,走远的人,错位的选择,命定的时机,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叔叔还在昏迷状态里,可能下一秒就醒来,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躺在病床上了,又或者那个不敢去想的最后一种可能性。  我侧过头,看着那张靠在墙上睡着的脸,被接踵而至的重负驱使着的疲惫,变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深陷的眼窝,变得粗糙甚至有些泛黄的皮肤,坚毅的鼻子两旁的线条,即便是睡梦里仍旧紧抿着的唇角,下巴上冒出来青色的胡渣。  命运可能忘了观望一下他的人生,火星一颗接一颗的掉在他身上,我拉起他的手,仔细看着他掌心的纹路,三条纹路形成一个明显的川字,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水,手指形成的山脉,掌纹组成的河流,而那一大片的璀璨群星醉倒在河水的柔波里,流向远方。  “看得出我这辈子的命数吗?”耳边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刚放在他掌纹上的手指不由得一颤,还得装模作样的看着,“顺风顺水,畅通无阻。”  耳边传来轻笑声,我最近很少见到他的笑容,虽然原本就是个生冷的性子,可最近被事情压着,更是疲累了不少,眉头之间积满愁云。  他握起我的手,拇指顺着掌纹的线条慢慢游移,皮肤上一阵微麻像是燃起了细碎火星,慢慢停在掌纹的边缘,那双手慢慢翻转过来,覆盖在掌心之上,手指相扣。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如果两个人的掌纹这样慢慢重合在一起,就象征着今后人生的相依为命。  可是下一秒,话语就破坏了这种安稳的氛围,“如果你要离开的话,就趁早。”  我正想要侧过脸,两只交叠的手却被慢慢抬起,接着手背轻触他的唇,那小小的温热快速蔓延,在干燥的荒原上出现一颗小火星的后果是什么呢?  于是,我什么都没再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在一起,已经十分安好。  3  姨妈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落了地,表哥终于要结婚了,对方是来自北京的姑娘,带来了丰厚的北京特产和她这个准儿媳。原来我都不觉得世界的分别和距离的遥远,可现在听我妈在电话里说着这样的消息,惊讶之余却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那个笑起来像弥勒佛的表哥的身边站了另一个人,这场景转变得那么快。或许,生命已经搭上了特快专车,正以一往无前的速度在奔驰,不容许我们去打捞掉落在忘川里的回忆碎片。  作为他唯一的表妹,我也接到了他邀请我当伴娘的任务,笑着说着恭喜新婚的话语,想着我们也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最近的一次似乎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彼此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在专心画画的姐姐身后捣乱,拿着各自的书在书房里难得安静一会儿,结伴去附近的浅池塘里游泳,围在火炉边打盹,在KTV抢话筒,一切的一切都被打上了独属于过去的暗黄色烙印,后来的我们分隔得那样远,除了逢年过节,竟找不到一个聊天的时间。  看到他这样穿着结婚西装的样子,一下子还有些适应不过来,之前不管他年纪多大,即便是周围的大人都觉得他已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可在眼里,他似乎还停留在更之前的阶段,不想要承担过多责任,过一天算一天,一到休息时间就满世界的跑,照片上还是那大男孩般的笑容,如阳光般耀眼。  也许人就是这样一下子成长起来的,而眼下正在梳妆镜前正襟危坐的新娘子也或许也是如此,之前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孩子,一旦定下了结婚的誓约,和另一个人的人生牵连到一起之后,她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淡然的笑容,俨然已经拥有了曾经缺失的成熟。  拿着捧花站在大堂入口,挽着父亲的手慢慢踏上那条红色的地毯,缓缓抬起视线,隔着一层薄纱,他就站在那,等着她一同去交换誓言,订立一生的盟约,更是在这么多人的见证和祝福下。  很久之后,他们会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想起现在这个场景呢?他们望着彼此,被这个盛大的仪式蒸腾出了泪水和心间的感动,必定是无与伦比的幸福。两个人交换完戒指,握住彼此的手,想着要这样走完剩下的人生。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此证。”  大家闻声看过去,本该是证婚人的位置出现了很多人,大抵是他们的朋友,一个个的说着证婚词,脸上都挂着祝福的微笑,仿佛他们已经能看到很久之后的将来,他们也还是如这般幸福,老天也会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证词并为之动容吧。  帮新娘挡酒的任务自然是落到了我这个伴娘头上,倒是遭到了一众长辈的调戏,比我爸妈都关心我的感情状况,还是新娘子拿起了酒杯,才算是逃过一劫,结果到了桌上,我妈立马拉着我向某个阿姨介绍,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我只能微笑着作答。  结婚果然是件疲惫至极的事情,见证一对新人自然是没错,实际上却是一众人聚在一起吃顿饭,问起彼此的近况,交流各式各样的讯息,商业或是感情,似乎一切都成为了一场交换筹码的游戏,你来我往,露骨得很。  终于回家休息时就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快要就此睡过去的时候,拿出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又觉得这样猜来想去实在是太折磨人,不曾想,本就在半空中虚点着的手指竟然真的按了下去,屏幕上显示正在接通。  “喂。”我转头看了眼桌上的时钟,这个时间点他确实是该睡了。  “我没什么事,你先休息吧。”  “很累?”如果不是话末那微微上扬的语调,我可能会认为他在对我倾诉疲惫之情,可现在却是在关心我,不由得慢慢笑起来,“有一点点。你呢?”  “你留下了一本书。”不知是隔着电话的缘故,还是他现在特别的疲惫,这样的说话语气里夹带着一种淡淡的亲昵。  “书?”蓦然想起来我之前在书店看到了那本高深莫测的《时间简史》,曲方歌说就是这本书开启了他的新纪元,我鬼使神差的买了下来,联系到高中时代最让我头疼的物理,而这本书里面牵涉到大多数的物理术语,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自然是无疾而终。  脑海里出现一个想法,我灵光一闪,说道,“你给我念念吧。”  短暂的安静,正当我开始思考这是否有些不合情理时,那端发话了,我细细听着,没有听出不满的情绪,“目录和前言要读吗?”  “不用,从第一章开始吧。”我拉过了被子,做好了听的准备。  “A well-known stist once g□□e a public lecture on astronomy. He described how the earth orbits around the sun and how the sun, in turn, orbits around the ter of a vast colle of stars called alaxy. At the end of the lecture, a little old lady at the back of the room got up and said: ‘What you h□□e told us is rubbish. The world is really a flat plate supported on the back of a giant tortoise.’ The stist g□□e a superior □□ile before replying, ‘What is the tortoise standing on’ ‘You’re very clever, young man, very clever,’said the old lady. ‘But it’s turtles all the way down!’”  我的英文听力自然没好到这个程度,可就这么听着他的声音就会无端安心起来,仿佛近在咫尺,仿佛从未远离,而这是多久之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现在竟然正在发生着,如此不真实的发生着。  眼睛慢慢闭上,我想起柚子说的平行时空,或许我也在某个时刻走进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么,这个时刻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转圈的轮子慢慢变慢,隐约听到电话那端说了一句,”In additioon postulated a law of universal gr□□itation acc to which each body in the universe was attracted toward every other body by a force that was strohe more massive the bodies and the closer they were to each other. ”  月光照亮海面,粼粼波浪推着往岸边去,并最终消失在岸上,而那些更替的海浪还在继续。  4  守候的滋味是怎样的呢?就这样等在病房外远远的看着去,期望自己的期盼可以起效,他会慢慢醒过来。  即便是请了很久的假,可这样一天天快速的过去,也很快就到了期限的尾端。  “我打算休学一年。”他慢慢说道,看来这就是他想出的解决方案,我没有权利去左右他的人生,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与其一直担心着这边,倒不如就近陪在叔叔身边,他也能安心些。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至少这样就不算是孤独一人。  “我最近经常在想,要是有一天,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会怎么样?”尽管身体还在这里,眼神却开始飘向远方,灵魂也跟着远走。  “还有我。”我刚说完,他有些恍惚的侧过脸,唇角弯起一道轻微的弧线,像是笑,却是分外的苦涩。或许在他认为的未来里,没有我的存在。  “洛云,你知道两个人怎样才能相守一世吗?”他的眼神里夹杂着某种晶莹剔透的东西,似乎一碰就碎。  或许这就个最好的时机,把一切都说出来,别让他总觉得这是同情,一种迟早会消退的情绪。  “我甚至觉得,花翎还活着。”  我的手一下子僵住了,那股冒出来的勇气一下子消散殆尽。当初我也这样想过,就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她还活着,只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但依然幸福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桥上发现的那双鞋子或许只是一个错误的信号。可是,这么久了,依然没有关于她的消息,那个可能性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减退,最后退缩到了记忆的边角里,于是,我以为自己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柚子之前不知道看个什么样的电影,之后就在漫无边际的谈着被留下来的人的话题,她说这就相当于给了活下来的人一个原罪,而罪名就是存活下来,于是他们在之后的每一天里都在等待救赎,或许直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才能解脱。  当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我们身上背负的原罪也就越重,而那些所谓本着离开的人的意志继续生存下去的话,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安慰,那个所谓的原罪像是一个囚禁人的监牢,我们都被围困在里面,而曲方歌站在最深层的黑暗里,得不到任何救赎,我甚至都觉得他快要转过身去,打算独自面对那黑暗了。  “我爱你。”  他怔住,视线一寸寸的偏移过来,仿佛在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我看向他的眼睛,血液快速流动着,这个故事的源头该追溯到很久之前了,从那个夜晚的光线照亮他的那一瞬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