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Level.13(1 / 2)这届圣女不行首页

一只大狗在不断崩塌的台阶上奔跑。

它披着亚麻色的半长皮毛,唯独耳尖和尾尖是黑的,黄褐瞳孔,长腿立耳,像只漂亮猎犬,只是头上长着一双拇指大小的尖角,黑曜石般的色泽。

大狗身姿矫健地在破碎的空间碎片的缝隙穿梭,蹬着四下飞散的砖石敏捷地向上攀登,猛地纵身跃起,喀啦一声就跳到窗户下的装饰条石上,顶着如雨溅落的玻璃渣子一阵疾跑。

整个大厅就像被外力撕扯开的的蜂巢,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在塌陷,空间与空间互相碰撞,发出质感不齐的破碎声响。

忽然,只见狗的脚步稍稍一顿,脑袋微微一偏,像是迅速确认了什么,紧接着它奋力一跃,险险踏住上方飘窗,又立即转向跃至半空。在一张模糊的书桌上短暂借力,直接扑向另一侧高墙上的窗户。

“嘭”!

彩绘玻璃四分五裂,顷刻就被气压打得粉碎。

属于微光沼泽的潮湿腐败空气迎面扑来。

树木枝叶与藤蔓在下坠中纷纷断裂,狗调整着姿势,尽可能柔软地摔落在一朵蓬松的真菌伞盖上,大量剧毒的孢子冲天而起,将它的皮毛腐蚀出大片焦黑蜷曲。

但地震并没有平息。

地面以下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有什么正大面积地断裂,密林嘈杂摇晃,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无数雀鸟被惊飞,裸露的地砖寸寸龟裂,从遗迹中心朝外部逐步塌陷。

在地动山摇中,从白橡广场隆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伴随着一声无法形容的嘶鸣,有什么庞然大物挣脱了桎梏,从地底骤然拱起。

气浪滚滚,尘土飞扬,参天古木被连根拔起,晴朗的天光终于照入这片泽地,但紧接着,陡然从地底喷薄涌出的锈色浓雾便将视野遮蔽。

大狗顺着倾斜的地面狂奔,爪子因为尖锐的石块枯藤与腐蚀性的菌菇而鲜血淋漓,但它不敢、也无法有片刻的停顿,只本能般地向外逃窜。

突然,锋利气浪从它背后炸裂,整只狗都被重重的地掀了出去,它来不及调整姿势,便重重的砸在一截树干上,在噼里啪啦落下的碎石与沙土中连滚了好几圈,顺着某个缓坡一路滑落,摔进一个水潭里。

淦。

它——或者说她,艰难地爬出泥潭,抬头看向远处的滚滚浓烟,视野被雾气与树木阻挡,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绝对不是她能搞出来的动静,那些探索队究竟在上面干了什么?

但栀春却没有功夫再猜测,她状况坏透了。

身上到处都是擦伤、撞伤、腐蚀伤,还没恢复过来手臂全是烧焦的皮毛,肋骨似乎也断了两截。明明还不到傍晚,周围却全是弥漫的浓雾。

栀春本能地掩住口鼻,竭力稳住自己的神智,但脑海却像被倒了一整罐浆糊般混浊不堪,脸上的毛发也时隐时现。

这样不行。

栀春想。

她勉强坐起来,视线因为眩晕而明暗不定,她努力环顾四周,终于看到摔在不远处的伊兰。

他居然没在半途中被甩出去,栀春不禁感到细微的惊讶。

伊兰的斗篷也破破烂烂的,手上却紧紧护着背包,正东张西望着寻找着什么,下一刻,他的目光便与栀春撞上了,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糟糕,她现在的模样。

栀春反应过来,她努力和善地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没事,不要害怕,过来。

没能出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淤血。

然后她就看见伊兰慌张起来,他连忙放下背包小跑过来,小心地握住自己的手,焦急着说了什么。

……啊,这个傻孩子。

怎么把背包扔了,里面说不定还有没摔碎的药剂和符文呢。

栀春甚至恍惚着苦恼起来。

这可怎么办呢,要是把他独自扔在这里,还不如当初就别从地牢里捡回来吧?

忽然,一股暖流顺着他们交握的手掌,浸入栀春的身体。

灼热,却很舒适,仿佛寒冬雪天里的热松酒,温柔地熨烫脉络,抚平伤口,又将脑海里嘈嘈切切的怨毒絮语轻轻驱散。

栀春总算听清伊兰的声音。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反复复地说,“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害怕……”

他的斗篷早就松落下来,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变故,那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干净得仿佛会发光。

……不是“仿佛”。

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伊兰,如同一滴白色颜料落进锈色浓雾中,层层晕染,黏稠厚重的空气像被融化一般,逐渐恢复原有的色彩。

时间似乎被放缓了许多。

栀春甚至闻到了,不该属于微光沼泽的,阳光与新鲜草木的香气。

发生了……什么?

栀春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按了按胸口,狰狞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斑斓的干涸血污。她打量着周遭一圈明朗林地,不禁有些失神。

毕竟当时的人们有那么多神奇的遗产,作为一只“大崩塌”以前的古董,伊兰能够使用传说的魔法或神术之类,应该也很正常……

……才怪。

如果那时的人们都有这样的能力,旧帝国怎么会覆灭?

栀春这么想,也这么喃喃出声:“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诶?”

那原本只是自言自语,但伊兰却像很意外似的,诧异地抬起头问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也没说过啊。”

“怎么可能呢!”伊兰顿时睁大了眼睛,向来柔和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明明是你们让我留下来的呀,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

“哈?”栀春也不由得惊讶起来,“谁让你留下来的?”

“人们啊——”伊兰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我看见他们过得很辛苦,就为他们驱逐了瘟疫与灾厄,但大家都哭着恳求我,希望我能够留下来守护他们。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苦难真的太多了,所以就答应人们,直到他们告诉我不再需要我以前,都不会离开。”

栀春:……?

听起来非常耳熟,她顿时回想起许多类似的神话,大多是年幼时的睡前故事,还有些是来自过去的文学作品,竟然是真的吗?

栀春讷讷道:“难道你是个神吗?生命之神?光明神?”

总不可能是智慧之神或者商业之神这种听上去就很聪明的家伙吧?

“唔,我的确是神,但那不是我的名字,我还没有名字。”伊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转移了,“原来还有那么多神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

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