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贵人相助欲远行(1 / 1)南风误首页

南风虽被气得脑内嗡嗡作响,但在心中狠狠骂过那杀千刀的瞎子十余遍后,他的心绪终是平定了下来。冷静后,他方才发觉了些许怪异。    他逐渐想起了那日,他如丧家之犬般蹲坐于城墙之下,居然能被那双目失明的瞎子发觉。若说那瞎子双目不通明,耳力却非同常人,能够隔着雨水声、流水声,电闪雷鸣声感应到自己的存在,虽是十分勉强,但也不无可能。可那瞎子开口便叫自己为“小儿”,明摆着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年岁。  再加上方才初醒之时,屋内唯有他二人,自己明明未曾发出任何声响,就算是双目健全者在此,也未必能发觉榻上之人已醒。而那瞎子,却能在他初醒的一瞬间觉察出来。    思虑至此,南风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这瞎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偏偏要助自己如此?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扔在地上的那团沾染血污又破损不堪的白衣,这屋子中便再也没有属于他的物件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南风并非不信这世上有大善之人,只是眼前这瞎子,自己已是个残疾,又哪儿来的心气来周全自己?再者,就算有大善之人,在遭遇了之前种种后,他也不信自己能够遇见。    若非图财,那这瞎子又图什么呢?莫非是自己的性命?  可若是想谋害他,那瞎子也早该动手了,何必拖延至此?  莫非,真是个身子残疾的活菩萨?    想了半天也未想出个所以然,南风只得放弃自行揣测,稳了稳心神,试探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家居何处?待我痊愈,必将登门致谢。”  “我姓浪,名曰荡子。”瞎子笑吟吟道,“家住桃花源中桃花乡,本是位仙人,下凡于此,待了却心愿,便要回归天上了。如此,公子你可还来寻我?”    南风一听,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心道这是哪门子的轻薄菩萨?当真是侮辱了菩萨之名。但他也不想嘴上饶了那瞎子,道:“原是浪荡仙人,当真是失敬了。”  那瞎子闻言,也不在意,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我本仙人,自是不与凡人计较这些。若公子觉得失敬于我,不如就地磕三个响头,我们便前账一笔勾销可好?”  至此,南风稍稍平复下去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这杀千刀的瞎子满嘴没一句正经话,处处调戏自己不说,还厚颜无耻得不行。    “混蛋瞎子!”  “哎这位公子,你方才周全的礼数呢?”瞎子惊道。  南风皮笑肉不笑道:“权当是喂狗了。”  “不想公子还有副善心肠。”瞎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南风哑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想一头倒下再睡过去,醒来就见不得这杀千刀的瞎子。    沉默了片刻,南风决定将这瞎子不正经的话当做狗吠,便又开口问道:“先生何故救我?”  “顺路。”瞎子道。  南风知他瞎诌,便又问了一遍:“当真如此?”  瞎子见他不好糊弄,便住了嘴,一副有难言之隐状,  “实不相瞒,在下救公子,是因有求于公子。”瞎子忽然正色道。  南风见状,也随之正色起来,虽知那瞎子看不见,但仍旧伸出手恭敬请示,道:“先生请讲。”  “在下缺个背琴的。”瞎子道。  南风怔住了。    瞎子怕他不信,用手指了指木桌上一裹着白布的物件,见其形状,确乎是一把琴。  南风无言,细细打量了那瞎子的模样,见他面色诚恳,若是有双眼睛,想必此时此刻也是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你想让我给你背琴?”南风有些不敢相信。  “是想请公子替我背琴。”瞎子着重强调了请字。    “我看起来像个背琴的?”南风问。  “像。”瞎子言之凿凿,“我观公子骨骼精奇——”  南风白了他一眼道:“你个瞎子,观什么观?”  “对于摸骨之术还是略知一二的。”瞎子道,“方才公子未醒,我便为公子看了看骨相。”  南风笑带讽意,道:“那可真是劳烦仙人了,敢问仙人看出了什么?”  瞎子像是没听见他的调笑之意般,道:“公子日月完整而高耸,想必出自大富贵之家,不过却又有些平浅,约莫是与父母缘浅。印堂骨、玉枕骨、驿马骨,山林骨十分饱满,说明公子今后前程远大,官运亨通,我敢断言,若给公子十载有余,必然官拜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也未可知——”    “一派胡言。”南风突然道。此刻他心中疲累,方才那瞎子刚说几句,自己竟觉得他能说出些什么。结果再听了一会儿,那瞎子的话简直就如同市井算命的大忽悠们一般,净捡好听的说。想来所谓的大富贵之家,也不过是他听出自己谈吐不同,胡乱猜的。  那瞎子被他打断了,倒也不怒不恼,笑问他道:“公子怎知就是胡言?”  “不过是捡旁人爱听的说罢了。”南风冷笑道,“如此这般,怎不是一派胡言?”    瞎子笑道:“那公子脑后反骨,想来也是胡言了?”  一瞬间,南风感觉周身冷了一大半,他想起了父亲的叮嘱,想起了越王的杀意,想起了那双温暖的大手,想起了那冰冷的指尖……    片刻后,南风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再次看向那瞎子,面上却再无调笑之色:“你究竟是何人?”  “是个混蛋瞎子。”瞎子笑意不减。  南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方才礼数不周,先生见怪。”  “我本就是个混蛋瞎子。”他笑道,“若非说叫什么,便叫我阿赐吧。”  “你我可曾相识?”南风问。  阿赐笑道:“不曾。”  “可是家父的旧相识?”南风问。  “不是。”阿赐笑着摇头道,“我与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才认识不久,公子便这般猴急的要与我早前结缘了?”    南风默默忍住了骂他的欲望,心中念了几遍犬吠。  阿赐见他不做声,便又道:“方才,我摸到了公子手腕的贵人骨。”  “可有什么讲究?”南风缓了口气,问道。  阿赐笑道:“公子一生必有贵人相助。”  “何方贵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赐答道。    南风看了他几眼,虽知他确实有几分本领,但却如何也无法把他与自己命中的贵人联系一起,便强忍着心中恶寒问道:“此话怎讲?”  “公子既然去无所去,归无可归,不如与我同行。”阿赐笑道。  “替你背琴?”南风挑眉。  “这只是附加之事。”阿赐摇头。  这恐怕才是主要之事吧。南风见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暗自腹诽。    “我不问公子从何处来,亦不问公子的前尘旧事,不论你之前是何等人物,此时此刻也不再作数了。”阿赐道,“在公子寻得心中所求,心之所向之前,同我四方周游,也不失为一场历练。”  南风细细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便问:“你想做什么?”  “寻一位故人。”阿赐道。  “那位故人现在何处?”南风问。  “不知。”阿赐笑道。    知道眼前此人不靠谱,但又不曾想到竟如此靠谱。南风忍住骂他的心,道:“那你要如何找?”  “我有位朋友,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是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奇人。”阿赐道,“我只需替他打听一件事,他便能为我算上一卦,告知我故人何在。”  “既是朋友,怎不能直接告于你,还需向你提要求?”南风问。  阿赐一笑,道:“这位朋友既是位奇人,也是位怪人,脾气差得很,还斤斤计较,什么都要和我算计个清楚明白。”    南风点点头:“那我们何时动身?”  “待你身子养好便动身。”阿赐道,“给你摸骨的时候,我发现你浑身皆是伤痕,气息微弱,虚得很,想来是心神受损之故。如今你太过孱弱,不宜远行,若是病上加病就不好了。”  南风闻言,有些感动,竟不想这没正形的瞎子还有如此细腻温柔之处,不禁为自己曾在心中骂他数遍而感到些许愧疚。  不想那瞎子下一句便是:“若是你体力不济,摔坏了我的宝贝瑶琴,还不给我心疼死。”    此时此刻,南风一点儿也不想骂他,只想给自己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