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谷雨，按着泉州的习俗，徐保和唐氏早早带着阿栋去农田祭神，女孩子们都在家，聿儿回到院子便在园子里和一大帮女使们做蔻丹，清光一大早就去递铺看看有没有她的信件，毕竟学究走了快一个月了，也该回来了，文儿在东京偶尔也会给她写信。

素魄一回来，便支开了小女使们。

聿儿还是头也不抬，问道，“是打听到什么了吗？”

“姑娘，我可是兜了好大一圈才打听到的，刘家是由相看的情况，不过外面说的却是他家二郎刘华。”

“刘华？那个人看着也是到了年纪，也在情理之中。”聿儿还是没有表情，一心一意将钵里面月季研碎。

“那刘家二哥虽然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却是个不堪嫁的，外面爷们堆里都知道那知州次子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就是他家女眷却绝口不提。”素魄又道，声音却是很轻。

聿儿停住了，再看看素魄的神情明显还有东西没说，不然就这些还要七八天时间？

“不止这些吧？”

素魄侧了侧身，面对聿儿，“姑娘说的没错，确实不止这些，说来奇怪，我们的人打听到刘家二哥儿早就定了刘大娘子娘家哥哥的小女儿，东京张家十三姑娘，刘大娘子没道理出来相看。”

聿儿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相看，那就不必担心了。想着近日祖母也没有再找过自己，而且刘大娘子也没有再来家里，应该不是相看的事情，只是聿儿还是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就是说不出了哪里奇怪。

突然清光急急忙忙跑进来，喘着气将素魄的茶水喝的一干二净，才急急忙忙说着，“姑娘，不好了，外面到处都在传徐家的二姑娘要纳与知州刘家大哥儿为妾，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在明月湖边刘大娘子已经定下了，还有什么徐家这样的门户嫁嫡女为妾终究是下贱之类的话…总之很难听的话都有。”

聿儿一时间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被纳妾了？

素魄瞪了一眼清光，不由得责怪起清光，清光年纪虽小，但一心一意为着聿儿，聿儿可是她用命都要保护的人。

聿儿看素魄的神情，分明就是有事情瞒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素魄跪在她面前，说道，“姑娘不必伤怀，大娘子和主君会为姑娘做主的，不会让姑娘的名声就这样让人糟践。”

素魄这几日很多时间都在唐氏房里，她才明白其实唐氏心里还是很在意聿儿的，跟她说了一定不会将聿儿给刘家，她才动用这些年聿儿培养的亲信将家里的内鬼，也就是老太太房里的露荷揪了出来，她本来想着这件事情能瞒着聿儿才好，可是她知道，只要聿儿有心，一定还会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还不如她自己说。

“难道说父亲母亲也知道？”问出这句话聿儿都觉得自己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瞒着自己罢了。

“姑娘，好姑娘，主君主母是不会让你嫁与人为妾的，主母知道时还生了好大的气，差点骂老太太。”

老太太？

素魄继续说到，“我们家大娘子去拜访刘家大娘子，那刘家的避而不见，好多次了，不得已大娘子已经对外放出消息了，说我们姑娘断不会为妾，主母还派人拿了老太太身边的女使问话，说是老太太抹不开刘家的情面，刘家把消息放出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到时候不舍得姑娘也要舍了。”

“你这些天就是在做这些？”聿儿强忍着怒气。

素魄狠狠磕了个头，清光也听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聿儿来回踱步，想来这些事情唐氏和徐保早已经一清二楚了，所以才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她就算再怎么不得宠，再怎么貌丑，也还是徐家嫡出的二姑娘，徐保就算是为了家族脸面，名声地位，为了几个妹妹将嫁人也不会将她给别人做妾，她宁愿去死也不会自甘下贱。

不过，老太太怎么牵扯进来了？难道说此事与老太太有关？当日在直觉寺她就觉得刘老太太对她热情过了头，如今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可老太太再怎么不宠爱她，也不会蠢到拿徐家的名声去卖好，而且流言传出来对刘家也没有好处，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又何必？对谁有好处？

“你知道这么清楚，想必这几日你也参与其中，你参与的程度有多深？”聿儿淡淡问道，素魄已经帮着唐氏把事情做了，她也不能独善其身，也不能再扮猪吃老虎了。

“奴只是帮着大娘子把露荷揪了出来。”素魄依旧跪着，不敢抬头。

“露荷是容小娘安插在老太太房里的眼线吗？怎么会是容小娘？”聿儿眉头一皱，现在看来这件事跟容小娘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与容小娘无怨无愁，容小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起来吧，此事你也没有做错，以后要是再敢有事情瞒着我，你就不用在我这个屋里伺候了。”聿儿撇了一眼素魄。

素魄虽说此次瞒着她，可心里眼里都是她，就算为了聿儿豁出命去也是可以的。

“谢姑娘。”素魄缓缓起身。

清光也赶着拉着素魄起来，素魄额上点点淤红，刚刚磕头磕的。

“姑娘，如今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素魄下意识看了眼聿儿。

聿儿脸上还是淡淡的，她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别人休想看透她的心思。

“母亲现在在哪里？”她冷冷问道。

“有容堂。”素魄答道。

“走，我们去找母亲。”

聿儿头也不回，迈开脚步就往有容堂那边走去，素魄连忙跟上，但没让清光跟着。

唐氏见她来了，又看到素魄额上红红的，什么话也没说就把女使婆子遣出主屋，只留下贴身的婆子赖妈妈。

聿儿在里面足足呆了一个时辰，才走。

她出了有容堂，令儿已经在门前等着她，聿儿看她的样子，令儿想必也已经知道外面那些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