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布市中心有十几公里，离另外一个大城市安港还有三十来公里。靠走，无论到哪边，都不太现实。　　　　他们穿过森林，走过一片民居之时，顺手牵了一辆路边的车。　　　　在安港市外三公里左右的地方。他们弃车步行。　　　　沈麟的舰船泊在安港外面的海边。布市目前重重警戒。Spencer一死，警戒只会更严。相权之下，蒋应然同意跟他回安港。　　　　穿过一条国道，再往前走一公里左右，他们就到了市区。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怎么能看得了我邮箱的视频？”　　　　他不以为意、轻轻一笑：“一点小小的技术手段。”　　　　“你黑了我的邮箱？”她口气冷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快。　　　　他这才意识到触了她的逆鳞，吊儿郎当的态度稍稍收敛了些：“别这样……我也是没办法。你突然不见了，我着急的很。”　　　　她没有说话，没有意料之中的指责，也没有意料之中的原谅。这两种情形他都预设过，也想过应对的手法。却皆没有出现，让他有些惶然无措。　　　　“我发誓我只看了第一封邮件……而且……我还让我哥们给它多加了一层防黑客保护……”沈麟摸不清她的态度，讨好着说。　　　　她没有应声，眉头深拧着。　　　　他半天没有得到她的答复，狐疑着回过头，眼角的余光觑见她的苦大仇深，不免有些担心，轻声问：“怎么了你？”　　　　她这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着问：“黒进我邮箱……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嗯？”他没想到她这么问，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着点了点头：“不难。非但不难，而且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你们邮箱连最基本的安保措施都没有。”　　　　她没有说话，再次陷入了沉思。　　　　沈麟的话让她想起了教授临终前发给她的邮件。那封邮件不是从教授的学校邮箱发出来的，是他还在普林斯顿时用来试验加密、解密游戏的私人邮箱。就连她收邮件的信箱，也是他一手创设的，做了特殊的加密处理。　　　　只是她为了方便，已将这个私人邮箱与学校邮箱绑定。邮件不会自动转递，但学校邮箱会弹出相关提醒。　　　　教授一度特别热衷解密游戏，他曾说，我们所研究的分子生物学，其实就是在为大自然解密。　　　　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此刻，教授这封邮件的特殊意义却更加鲜明。他在防着别人。　　　　“沈麟。”　　　　“嗯？”　　　　“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是教授，一早就预感到有人会对病毒下手，你会怎么做？”　　　　“这取决于我的预感有多强烈。”沈麟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取决于我这项研究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答案十分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微微一怔，立刻问：“怎么说？”　　　　沈麟笑道：“灾难真正降临之前，多数人都觉得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击。这就是为什么再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也会去赌。这是人的本性。”　　　　“所以如果研究已经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你明知有危险，也不会将病毒转移？或者销毁？”她皱眉问。　　　　“不会。”他摇摇头：“一来，我并非明知有危险，你刚刚说了，是预感；二来，就算预感强烈，研究即将完成的狂喜也会冲淡这种风险预感。远的不说，你看哪次股灾之前大家不是疯狂往里面砸钱。大家都知道危机迟早会来，但是发财的诱惑会钝化这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他笑了笑，继续说：“你们教授再智慧，也不过是普通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而且说到转移，我听说你们实验室的安全系数已经很高了，仓促之下还能再转去哪？不过……”他稍顿了顿，似在思考，片刻即道：“如果是我，为了安全起见，会将抗体做个备份。”　　　　“备份？”蒋应然脑中有什么东西忽然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落定，却听他轻松一笑，下巴努努远方，“到了。”　　　　不远处的墨蓝海水轻轻摇曳，泛着凌凌的银光，像一件打磨的光亮的冷兵器；一艘将近二十层楼高的航空母舰泊在近港，如神话中一翅万里的巨鸟鲲鹏，巨大的船身上用蓝色的汉隶书着“乘风号”三个字。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她莫名觉得安心。　　　　凉风将淡淡的咸腥味吹到鼻尖，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是海水，和他的气味。　　　　————————————　　沈麟以总参客人的名义将她带上了船。　　　　他的舱室在前岛，和飞行队的副队宋清逸共享一个房间。宋清逸是个地道的老好人，因为养了一只乌龟，人送外号宋王八，他也只“呵呵”笑笑，并不生气。　　　　这个点宋王八早睡了。沈麟却不管不顾，直接将他闹醒。　　　　“队……队长，你怎么回来了？”白炽灯光有些刺目，宋清逸揉揉惺忪睡眼。待视界清晰，他抬头一眼瞥见沈麟身后的蒋应然，不免一怔：“队长，你咋还把妞带回来了呢……这太……太太……”　　　　“太”了半天也没“太”出个所以然来，沈麟干脆往他床柱子踢了一脚：“去，给我们弄点热乎吃的来！”　　　　宋清逸一听这声命令，当即就要掀被下床。沈麟抬脚一下压住他被脚：“滚，没看见老子妞在么？裹着被子出去！”他们这群兵痞子，沈麟不用想也知道，那底下能老实穿着一条内裤已经算是体面。　　　　沈麟官大一级，宋清逸不敢造次，尤其是在他女人面前，宋清逸更是要给他留点面子。否则，以沈麟的脾气，他下半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有被子盖。　　　　于是只得裹得跟个日本妇女一样，一点一点迈个小碎步往外挪。　　　　走到门口却又被沈麟叫住：“去把老鲁叫起来，让他过来看看！”老鲁是舰队的军医，比沈麟还年长些，但军衔在他以下。　　　　说完顿了一顿，还不忘补上一句：“让丫把衣服穿整齐了再来！少扣一粒扣子，老子把他丢海里喂鱼！”　　　　宋清逸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好，已被他一脚踹出了门。　　　　再一脚将房门踹上，才转过身来，在自己床铺上拍了拍，欲安置她坐下。又想起什么，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香水对着四周喷了一喷，要盖住满屋子臭男人的味道。　　　　她却迟迟不肯落座，执拗望着他：“沈麟，你刚才态度为什么那么恶劣？这……这不像你……”　　　　哈？态度恶劣？　　　　他们当兵的讲话不就这德行，难道像姓许的那样端着架子、故作斯文？　　　　可特么怎么跟她解释呢？　　　　解释他们当兵的天生就是流氓？还是流氓就该是男人的本性？　　　　不行不行，那不是落了姓许的小子下风了？　　　　沈麟看着她那不依不饶的指责神情，觉得有些头大，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恰好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队长，老鲁来了。”　　　　沈麟打开门，想着身后灼灼盯着自己的眼神，犹疑了一瞬，终无奈地望着门外的老鲁殷勤一笑：“鲁医生，辛苦你了。”　　　　哈？　　　　老鲁大概这辈子第一次被沈麟叫“鲁医生”，吓得手里提着的急救盒“哐当”坠地：“沈、沈队，我扣子可、可一粒没敢松……”　　　　宋清逸更甚，索性上了手，摸摸沈麟额头：“队长，你、你没事吧，要不让老鲁先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