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台转头望向他,言语无波澜道:“她不做,你来做吗。”
人人心知肚明,曲山平当然不能做。一个代峰主的长子,根本无法代表觉露峰做这一届贯纵秋荻的送信人。
曲山平气闷,一时间不再言语,一室寂静中,陈罗木眨眨眼睛,疑问道:“做什么?”
杨飞台听见她询问,沉默半晌,道:“见之,可望生死。”
当世有六峰,峰上为个中奇人,峰下为芸芸众生。堂下柴米油盐,堂上荣华富贵,汲汲无为者,趋流逐浪者,无一能脱出对人寿天命的求知。
传说古时有仙来世间传道,仙人名纳兰,可预知未来,生死忧患,福祸门道,本是定好的命数,如同河流的河道,生来便只能顺势而行。纳兰一氏则能观望天命,破出天命,甚者自立天命。
然矣终究是传闻,人世所能触碰到的依旧是生老病死,最遥远不过六峰之中潜藏着纳兰氏留下的秘密之言。因此无数人穷其一生也要登峰一望,六峰亦需要清正守则的传承之人,
便有了这三年一度的贯纵秋荻,以信物为凭,广纳天下能人异士,聚在一起分出高下,胜者则可分别拜入六峰书楼观书半月,或由峰主们收为弟子。
如此而续。
如今三年之期近在眼前,这第一步便是要有各峰唯一的送信人,将信物分派至各峰与世间的联络之地。僧多粥少,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膳堂内前刻颇为轻松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曲山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道:
“三年一度,贯纵秋荻,天下奇门异士都会来争夺为数不多的入会函书。为避免意外,六峰主都只会派出亲传弟子做送信人,小师妹根基不稳,以往这种事情,都是你和大师姐去。”
身后的师弟见他话锋暗指杨飞台对陈罗木的安排别有居心,心中一颤,用剑柄碰他后身且作警醒。
陈罗木道:“曲师兄,我没有根基不稳,提篮之功已练了数十载,没有一日荒废的。”
初五在后面哭笑不得,同那师弟一样,碰了碰她后腰,希望她少说一句。
杨飞台双指合并,再度敲击桌面道:“你可愿意?”
“师妹!”
曲山平怕她答应,然而也如同所有人对陈罗木的了解,她只是短暂地思考,开合过分浓密的睫毛,将碗筷摆放整齐。随后道: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有无,师兄觉得我可以去,那就去吧。”
杨飞台罕见地笑了一下,只在转瞬那笑容便收起。他起身道:“拿着我的怀肠剑,做完了事情便来我处,我将送信人的一并事务交托于你。”
他拂袖而来,也拂袖而去,曲山平重重拍下桌面,带着师弟们出去了。
其他人也无心饭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看。陈罗木将细布裹的怀肠剑重裹了一遍,仔细拿好。
初五见她对自己欲言又止,忙道:“你是不是其实不想去?”
陈罗木摇摇头,圆眼难得有些讨巧地望着她:“这是二师兄的剑,他很爱护,你想不想摸摸?”
初五气闷,一时不知说什么,竟真的上手摸了摸,心中不禁暗自为好友着想:
二师兄这一安排,可是将小木头落于大危险了,她从小未下过山,连武学的根基也就个什么提篮功,只有力气大一个好处。难道他是真的蓄意为难?
倘若师姐李红市在便好了,她最疼小木头,定不会让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