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长眸低垂,瞧见衣衫不整的她,冷冽如寒霜。
是傅昀州。
他长身玉立,墨色官袍,威仪无比,一双凤眸深邃幽黑,微微眯起,静静地打量着她,诧异中又流露了几分不屑之色。
见到傅昀州的那一刻,沈蜜脑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轰然倒塌,只剩下本能的,生理上的求索。
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攀他的衣襟,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牢牢不放,借力后她仰起头,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一呼一吸间全是炙热的气息,乌黑浓长的睫毛此刻颤抖地厉害,嗓音嘶哑如开裂:“大人,救我,救救我……”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悄然静止,屋内阒然无声,那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迟迟没有回应。
半晌无声后,那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没走,模模糊糊间,她似乎看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而后,她的下巴便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捏住了,那人倾身俯近,沈蜜可以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窘况,衣衫凌乱不堪,隐约露出雪白的峰峦,双颊绯红似火,眼眸泛着春水,唇珠染血,红的诡异刺目。
那一刻,心中的惊恐和浑身的灼热,让她难以呼吸,她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不住地哑着嗓子哀求:“求你,救我……”
傅昀州愣了愣,短暂地皱了一下眉,旋即又舒展开来,他眉峰微微上扬,白日的沉稳肃然不复,反而有种风流不羁的轻佻。
他嘴角微微勾起了点弧度,掐着她下巴的手移至她脑后,穿进那披散着的三千青丝中,他深深瞧着她,嗓音低地出奇:“竟然用上了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沈蜜,你就这么想让本侯要了你?”
“不……不……”
不是的。
她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支吾着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既如此,本侯便遂了你。”
那人的唇倾覆而来,夺去了她所有的意识,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倏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
“姑娘,醒醒,姑娘,永州府来咱们县巡查的大人晌午就要到了,老爷让您去府门口迎见!”
沈蜜蝶翼般的睫毛微颤,猛然睁开眼睛,茫然着看着四周的一切。
入目是织金锦的帷幔,四角坠着珠玑。
屋内摆设古朴雅致,山水云墨画的绢丝屏风,沉香木的高脚梳妆台,还有燃着淡淡檀香的镂空芙蓉花铜脚香炉。
周遭的一切都证明她此刻正在自己的闺房中,一阵安心的感觉填满心口,她确实是重生了。
重生数日,这种难以置信之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而方才做的那个梦,也确确实实是她上辈子所经历过的事情。
与此同时,一种重获新生,失而复得的喜悦感,也让她每日都觉得浑身轻松,美好极了。
沈蜜扶着床榻缓缓坐起身子,对脆桃道:“脆桃,你去回父亲,就说我病了,身子不适,不能迎客。”
脆桃见她如此说,眸中带着急切道:“姑娘,您身子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沈蜜太袖掩着唇畔轻咳了几声,摇头道:“没事,许是昨晚着了凉,身子有些乏,休息两日就好了。”
“姑娘让我试试。”脆桃瞧她精神不济,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比了比自个儿的,发现并未发热,才稍稍放心了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颔首道:“好吧,那奴婢去回老爷,姑娘好好休息。”
沈蜜颔首应下,脆桃方才转身退出了屋子。
沈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惠元十六年六月初三,也就是上辈子今日,永州大都督傅昀州突携官员亲临县城,登门府邸,这是父亲和全家人万万没想到的,甚至整个清河县都不会有人想到。
历年县衙巡查,上头只会派一些五品州官下达,通判,州丞一类,已是最高等级,谁会想到,掌管一州的大都督会亲自驾临巡查,着实令人震惊。
且更荒唐的是,筵席上,继母崔氏竟然暗中设计于她,在她酒水里下了药,而后让丫鬟故意扶她进错房间,让她爬了大都督的床,名节尽毁,只好成为傅昀州的人。
好在事后傅昀州并未因此看低她,收她作妾氏之类的,相反,他明媒正娶了她,让她成为了都督夫人,婚后也是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一应用度皆是给她最好的。
刚开始,在永州都督府,沈蜜确实觉得日子过得不错,直到后来,傅昀州被召入京城任京兆少尹,她才发现了他的真正面目。
惠元帝调他入京,实是明升暗降,目的在夺了他所有兵权,将他圈在自己脚下,如此一来,傅昀州等同于是永州烈阳军被帝王掌控,不敢肆动的人质。
那时的沈蜜想不明白,傅昀州为何会那般轻易答应朝廷的请求,他明明有千万种借口和法子可以推脱,甚至赖上三年五载的,反正天高皇帝远,惠元帝也不能真拿他怎么办。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傅昀州是自愿入京的,而这所有一切,早都在他的筹谋计划之中。
他内心所图的,并非永州一隅这么狭隘,他的野心,在京城之巅,是整个大梁,是那万人之上的至高之位。
为了这个位置,他苦心经营,不择手段,将朝堂上与他对立的政客一个个蚕食宿清,手段阴狠,无人能及。
人称铁面无私的兵部尚书郭贸、持身中正的督察院御史范凯,乃至贤明著称的内阁首府裘德……全部被他拉下高位,狠狠踩在脚下。
到后来,他更是丧心病狂到将她作为礼物暗中送给邕王作交换,以获得五城兵马司的制控权,好在西山秋狝时,派人顺利刺杀惠元帝。
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三姐姐。”
一声娇滴滴的呼唤,让她的思绪戛然而止,沈蜜举目望去,是五妹沈珠揭帘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