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暴殄天物!
瓷满心道你们看个脸就呆成这样,要是让你们知道我“童颜巨那啥”,还不嫉妒疯了?
“茶不好,怠慢了。”
瓷满对侍女招手笑道:
“给英国公夫人换杯新的来。”
众女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英国公夫人满身都是自己咳出来的茶水,只得强行干笑道:“我等在此候席,闲谈了几句……”
瓷满热情地打断道:“夫人尝尝新茶。”
英国公夫人僵着脸啜了一口:“多谢郡主。”
“喜欢就好,走时给夫人带点。”瓷满:“这是本宫封地的茶,味道一般,名字却很好。”
英国公夫人强笑道:“请郡主赐教。”
瓷满一脸天真烂漫地说道:“名叫‘闭上狗嘴茶’。”
众女:“……”
英国公夫人脸上的假笑险些就要维持不住,嘴角抽搐不停。
瓷满微笑道:“夫人好好品品。”
孙若终于忍耐不住,瘪着嘴冲将上来要抓瓷满衣领:“瓷满,你还真当自己是天潢贵胄?竟敢这样同我婶婶说话?!”
瓷满躲都没躲,只略略一点头,面若寒霜的高大侍卫登时走出来,一把扣住了孙若手腕,引得她高声痛呼起来!
瓷满夸张地捂住了心口:“啊呦,这不是吏部孙尚书家的若姑娘么?这裙子……可真够别致的。”
孙若的裙子被一碗茶汤毁得狼狈不堪,恼羞成怒:“瓷满,你少得意!举凡今日宴席有一点差错,你就等着粉身碎骨吧!”
瓷满未待回话,岸上突然传来了庄严和缓的礼乐声!
一声比一声沉,一声比一声重,前后传唱九次,是当今陛下到了!
原本在及第殿外看热闹的贵人们都不敢再耽搁,纷纷走进来找到自己的位置恭敬地站着,等候皇帝驾临。
瓷满带着金烨站在及第殿外,听着一重叠一重的唱声。
孙若虽然是个混账,话却没说错;瓷满接了圣旨主持这场及第宴,哪怕有一丝半点的差错,都有可能导致她无法顺利就藩。
她看向虚空中的进度条。
不能就藩,她就完了。
“金烨,”瓷满吞了下口水,苦中作乐地缓解紧张:“一会儿你去找点泻药,下到刚才那几个的茶水里。”
金烨侍立在她身后没做声,半晌才低声道:“不能就藩也没关系,金烨保护殿下。”
保护。
瓷满在心中苦笑道,你可保护不了我;若是我任务完不成,这整个大荆谁也活不了。
十年前她横死穿越,穿到了原主五岁的身体上;刚一来,脑子里就有个机械音告诉她:
“请阻止大荆朝元泰二十一年的灭国荒灾。”
这场漫长的饥荒将直接导致大荆的灭亡,而大荆朝所有皇室子弟,都将死于饥荒引发的叛乱。
只有完成任务,她才能真正地在大荆朝活下去——
英国公夫人口中的那三十万斤粮食根本不是什么嫁妆,那是她这些年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饥荒粮”!
攒了三十万斤,进度条也才堪堪前进到10%而已!
“殿下,”金烨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让她回神:“陛下和新科进士们到了。”
瓷满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宽阔的回廊桥上,皇帝走在最前;身后是年纪最长的两位皇子,而后是身着礼服的百官。
元泰皇帝年近五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和的威严,他并不怎么疾言厉色——至少在瓷满眼里不是这样。
“阿满,怎么在这?”
他问了这一句,却并没期待一个回答;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带着瓷满向尊位走去。
百官中站出一人,正是太傅,他蹙眉说道:“陛下三思,这于礼不合。”
“行了,”元泰帝摆手:“阿满没过几日就要之藩……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少管孩子几句。”
这一来,便没人再敢拦着了。
元泰帝让人搬了张案几放在自己身侧,亲眼看着瓷满坐下了,才淡淡开口道:
“都坐,宣新科进士上殿。”
此刻时近正午,炽烈的阳光被纱幔滤过了一层,却仍然显得新鲜又热烈;华丽庄重的大殿仿佛死气沉沉了几百年,只等着外面即将闯进来的这道新风。
新科进士们排做两列,在妙都最顶级的权贵们期待又审判的目光中走了进来。
此后山海翻覆,瓷满却总是能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这一天——
祝景同身量很高,逆着光线进来的时候,叫人瞧不清面容。
他穿着大红的礼服,修长的脖颈收入白色的交领,一条黑色系带勒住劲瘦的腰身,越发显得宽肩窄腰,挺拔俊朗。
而后他一步迈入殿堂。
这一下,明暗交界的光线在他脸上一转而过,先是轩长入鬓的眉,而后是点漆般的桃花眼。
鼻梁高挺,沉静的面容看起来近乎冷淡。
他身后的新科进士们虽然都步履轻盈,却都为了不冒犯天威而低眉顺目,只有打头的祝景同是个异类:
他脚下一步未停,目光却不闪不避地直视前方——
冷淡的眼,凌厉的唇。
瓷满广袖下的手指无由来地一缩,而后听见走到御前的祝景同姿态坦然地对元泰帝行礼:
“徽州祝景同,参见陛下。”
然而瓷满记住这一天,却并不是因为祝景同的姿仪;而是在他出现的那个刹那——
始终漂浮在虚空中的云朵进度条,竟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