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青年漂亮的脸上露出委屈之色,“你怎么能对我如此残忍?”
苏璇很清楚他在演戏,因为秦枭并不会再对他怎么样。
苏璇正色道:“首先,他也是神教的正式成员,而且理论上说,使徒和先知的关系不是绝对的上下级,如果一个使徒要将某个大使者变成自己的下属,他根本都不需要知会我。”
当然,这个大使者原先的上级跑路去别的宇宙了,此前神教的规定里并没有写明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原先更换上级的相关规定,只是针对于某个使徒死亡的情况,如果她死了,她的下级就要更换上级。
这选择也是双向的,使徒可以向某个大使者发出邀请,后者可以同意也可以拒绝,但通常不会有人拒绝。
至于原因,显然没有哪个大使者愿意得罪一个使徒。
但无论这中间发生什么事,先知都不会过问。
“很多年前,我刚认识秦枭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我和他或许会变成同事——”
神教招揽各方使用元能的高手,只要这人不是投靠了魔人,只要不是精神失常的疯子,或者曾经做过特别伤天害理的事,那就都有机会收到入团邀请。
在姜靥的印象里,秦枭绝对符合这个招募标准。
“等等。”
苏璇举起手,“我感觉教团内部人渣也是有的吧。”
“他们被招募的时候也没到那种程度,就像你杀掉的银狐,他在被招揽之前也不是人贩子,顶多是走私违禁武器,若非是借助教团的资源变强,也未必有以后的生意。”
后来的事就属于判官监管不力。
但他那种人,根本不会觉得贩卖人口是什么大事,只要手下别去莫名其妙屠城屠星,他才不会管。
苏璇:“我忽然想到银狐的单子还是你给我们的。”
姜靥:“……我确实看他不顺眼,但因为制约,也不能亲自杀他,再说,米嘉让我去暗星的时候说过,让我好好当个情报贩子中间人。”
那就是忽略自己的教团身份,一心一意地做情报贩子的工作。
苏璇大概也能明白守护者的意思,“我听说她和科隆家族有些龃龉?”
“嗯,还挺复杂的,我曾经还以为她让我去233号星,是为了保护瑞秋。”
姜靥将米嘉和薇安之间的事大致讲了讲,“想不到吧,那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苏璇这才将整件事串起来,“她和斯通家族之间是不是也有协议?”
“那是她和戴蒙谈的,教团成员都不能主动伤害斯通家族的人——当然你除外,因为她无法将你拉入制约范围内。”
姜靥耸了耸肩,“但是斯通们似乎都相信你,所以帝国建立的过程中,他们出力挺多的,再说他们的实权比以前还要大。”
苏璇倒是能意识到后面这一点。
“对了。”
姜靥忽然问了一句,“你真的喜欢他吗?”
苏璇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的表现,有时候让我觉得你确实在意他,但有时候——”
“哦。”
苏璇懂了,“我这么说吧,因为某些原因,我一直努力将他排出择偶范围,等等,这样说有点奇怪,因为我其实没想主动寻找配偶,约会范围?约炮范围?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从一开始就定位成合作伙伴,而且以后是要拆伙的那种。”
她停了停,“我是不想主动找对象,觉得找乐子就够了,但是遇到合适的也可以试试,那会被捆绑,但互相在意的感觉其实也很特殊,不管怎么做都有好处有坏处吧。”
其实什么事都是这样。
她这人不喜欢讲绝对的话,除了生存和力量是不容置疑的追求,其他的事都没什么一定的说法。
不存在什么一定不谈恋爱,也不存在什么一定要谈恋爱。
苏璇:“其实也是讲究一个缘分,你懂吧。”
姜靥看上去并不是很想懂,但他显然明白了,“所以你们其实还是试试的阶段?”
苏璇不置可否:“我们会一起去很多地方,我们也会一起遇到很多人,也许我以后会改变想法,也许他以后会觉得某个人比我更好。”
但他们拥有的一切,那些暗星上的过去,那些雪中月下的回忆,那些从混沌中清醒而迫切想要见彼此的渴望。
这些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人类的美好经历因为有生之年而珍贵。
但即使是无限的时间,也并不会动摇它的价值,因为正是像这样的记忆——有些和他有关,有些和他无关,有些仅仅是自己——但无论是哪种,都让她得以定义并延续自我。
所以,无论以后是否有改变,无论是怎样的改变,他们都不会为此刻的选择后悔。
苏璇转过头,“我能指望你是个优秀的黑客吗?”
姜靥乐了,“你俩是遇到麻烦了对吧。”
苏璇:“…………档案室,谢谢,别吵架,别打架,而且你也打不过他。”
姜靥满不在乎,“你能打过他不就行了,等等,你能吗。”
“我不知道,我们俩要分个胜负的话,时间成本太高了。”
苏璇没什么兴趣,“总之别搞事,听见没有。”
打发了情报贩子之后,她开始整理一间储藏室。
这里有一些珍贵的异植烟酒,有一些过期了,还有一些的标签上贴着不认识的文字。
可能是从别的宇宙里搞来的。
苏璇翻到了在墙上的存储器里翻到了货物清单,一一校对之后,挑选了一部分打包直接带走了。
目的地是帝国边境星域的一家中型空间站。
这里有十几道停泊轮环,中央建筑分割成不同的功能区,有修理站,有能源站,也有各种住宿服务区域。
附近有一些矿业星球,还有一些亚人种族居住地,因此来往的采矿和运输船并不在少数,还有少数的游客。
如今飞船修理站正在下班时间,只有自助机器在运行,但里面的员工还在。
苏璇直接去敲门了,“教团送温暖!”
然后放下手里的箱子离开了。
自动门打开后,门口的员工看着地上的包装箱,露出茫然的神色,“收件人——老板?你的快递?”
后面是一间光线明朗的宽敞的机库。
高大的红发男人从破损的飞船引擎旁边站起身,手中的工具丢在一边,并且示意旁边的机器人到一边待机。
他接过员工手里的箱子,低头看了看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迹,又将箱子翻了一下,看到侧面写了一行字。
“……”
有一瞬间,周围的员工们露出惊悚的表现。
他们感觉好像看到老板笑了一下,但又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们看着红发男人抬起头,似乎是在望向停泊区。
员工们相继扭过头,却看不出那边发生了什么值得关注的事。
不过,邵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熟人。
一道纤瘦的背影伫立在数千米外的停泊区过道间。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以空间站为中心,上方的星空倏然鼓胀扭曲,爆出一道又一道不规则的裂痕,晦暗的灰红色雾气汩汩流出,如同被污染的血液。
那些灰红的雾流在空中缠绕融合,凝结出酷似人脸的形状,那大张的嘴巴和紧缩的面部,拼凑出一个愤怒而可怖的表情。
而且它几乎有一个小行星的尺寸,似乎可以轻易将整个空间站塞进嘴里。
那个恐怖的人脸从天而降,四周都泛起绝望的尖叫声,很多飞船匆匆忙忙起飞,却也难以第一时间逃离攻击范围。
下一秒,空中猛地浮现出一个怪异的黑洞。
它像是一个奇怪的二元平面圆,横空浮现在人脸的面前,然后轻而易举地,将那些灰红的雾流吞噬进去。
黑洞迅速缩小,在短短十几秒钟,缩到了可以被人拿在手里的尺寸。
然后落到了黑发少女的手中。
她拿着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转过身,看向修理站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劫后余生的人们面面相觑。
有相当一部分人拍下了刚刚那一幕,尽管他们不是故意的,但飞船启动状态就会有这样的功能。
而且,哪怕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是想想那个惊天动地的场面,以及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答案就呼之欲出。
“魔人主君?!”
“那肯定是魔人,感觉真的有可能是主君了?”
“我一直以为这种东西都死完了……”
“它们会不断地过来啊。”
“所以刚刚是哪位高人……”
“她就站在我船前面,我觉得她长得很眼熟?”
有人一边努力思考着一边打开光脑,“卧槽?!我知道是谁了!”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里,这些视频片段的热度疯狂上涨,关于某位亲王殿下手撕魔人主君,拯救了成千上万的公民,又引发了一大波热议。
毕竟事件主角刚刚上了头条。
下面的评论依然是五花八门。
“散了散了,我就知道这年头大佬都是成双结对的。”
“不然呢,差距太大也不可能在一起吧。”
“……只有我觉得很奇怪吗,她怎么就正好出现在那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啊,她肯定是先感觉到魔人要来,然后提前过去等着,这对他们那种级别的大佬来说属于基操了吧,陛下不就是这样吗。”
“我服了,什么都要怀疑一波是吧,人家这本事需要造假炒作吗?人家家财万贯各个宇宙随便玩耍,还在意这点流量吗?”
“笑死,真心祝愿阴谋论的人以后遇到魔人也没人救,被弄死算了,省得救了你还要被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你们都在说什么???你们不觉得她很帅吗???这技能逆天了啊!!是异能吗?!换成别人说不得整个空间站都要炸一波。”
“别人,还有几个别人?”
“陛下:你直接报我名字得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鬼,人家打魔人主君也不是每次都要元能对冲一波啊。”
“我也觉得好帅,现在陛下是我情敌了。”
“笑吐,但我也觉得他俩之间,其实她更符合我的审美,这是可以说的吗。”
“……”
网上的讨论争执相当热烈。
苏璇依然没有关注这些。
过了一段时间,她回到普罗米修斯,发现这边的工作进展顺利,没有任何人吵架或者打起来。
秦枭看上去并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但也可能猜到了几分。
苏璇哼着歌晃了过去,蹭到他身边。
他们伫立在那片商业街心,上方是通透明澈的玻璃穹顶,远近的路面都被收拾干净,清泠的光线倾泻一地。
黑发青年微微垂眸,“去给员工发福利了?”
苏璇耸了耸肩,“我们曾经约定过下次见面要喝酒的,所以暂时先不见了,先把那附近的魔人解决了再说。”
秦枭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
其实她是因为感应到那个主君才动身去送东西的。
送礼只是顺带。
苏璇也伸手捏他的脸,“还有一个员工似乎没领到福利。”
秦枭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这表情在他被人扯住脸颊时有些好笑。
苏璇顺手将那个缩小的黑洞拿出来,“这里面有个魔人主君——”
同时,她拽住他的胳膊,将一个东西胡乱扣在他的右手中指上。
秦枭:“?”
他感觉到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显然真正的礼物并非魔人。
他抬起手看了看圈住中指指根的戒指。
严格来说那是枚略宽的指环。
通体漆黑,又隐隐流动着朦胧的水光,仿佛有细细的水流缠绕其上,然而摸起来却只有光滑冰凉的触感。
“你可不要说肋骨比指骨大。”
苏璇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可是魔化状态的指骨,比你整个人都要长了,只是最后提炼出来只有这么一点——”
未尽的话语被一个温柔的亲吻所吞没。
身畔是色彩斑斓的商铺,远方是血海似的沙漠,他们站在落满清光的长街上,彼此的投影在地面交融,宛如画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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