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
枕绿刚一张嘴,鼻腔喉管中立刻灌满了冷水。
她在池塘里沉沉浮浮,就在她以为吾命休矣,做好再来一次的准备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救星。
“沈姑娘?”太监总管王清德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把她拖了上来。
“你没事吧?”
枕绿趴在地上,不停地干呕:“没,没事。”身下的石板上洇出一滩阴影。
王清德叹了口气,劝道:“月有盈亏,事在人为,贵妃娘娘让姑娘去青宫,未必不是好事呐。”
枕绿装作凄苦的模样,小声说:“谢谢王总管,我,我知道。”
说起原主沈姑娘,可真是个倒霉孩子。
父亲沈云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圆滑了一辈子,只堪堪到五品的位置。他为了博取前程,送原主进宫选秀。
大明国秀女进宫后,先是被指派至各宫劳作,与婢女无异。待选秀大典后,没被选中的需得继续劳作,二十五岁后方可出宫婚嫁。
原主就是这么来到孙贵妃的椒房殿的。孙贵妃宠冠后宫,育有一子一女。皇帝昏聩好色,沈姑娘容貌甚美,自然不被孙贵妃所容。
太后寿诞将至,太子夏灵君回宫,孙贵妃脑筋一转,计上心头,派她去青宫,美名其曰照顾太子。
皇帝不喜太子,青宫与冷宫并无二致。沈姑娘自感无望受宠,绝望之下跳水了。
这已经是枕绿第二次用她的身子了,上一次,沈姑娘被发现时已经昏厥,寒气入体,枕绿养了大半个月,还是嗝屁了。
现在是四月,倒春寒,单薄的粉红短袄经池水一泡,湿了彻底。
枕绿冻得牙齿咯咯响,对王总管再三感谢。两人道别后,她提起裙子往青宫跑。
回到青宫,已经是半盏茶后了。
沈姑娘衣服简单,全都是朴素的短袄和马面裙。枕绿轻车熟路换好衣服,刚想喝杯热茶暖身子,就听外面有人喊。
“沈姑娘?沈姑娘?”
枕绿推开雕花木门,扬起笑脸:“李公公。”
“嗯。”李公公指了指地上的箩筐:“这是本月的炭火。”
枕绿看过去,不禁皱眉:“这么少?”
李公公板着脸:“待太后寿诞后,太子就要回寺里,用不了多少炭火。”说着,转身准备要走。
枕绿在上次任务时,炭火才烧了十日就见底了,自己也因风寒死去。
想到这,枕绿忙追上去,软和着语气说:“公公,倒春寒的日子太难熬了,你看...”
她从头上拔下银簪,推进他手心:“我倒无所谓,太子年幼,禁不起冻啊。”
手里的银簪子沉甸甸的,李公公的脸色总算好点了:“沈姑娘,内务府管事只派下这么多,我也没办法。”
皇帝厌恶太子,举宫皆知,奴才仗着没人管,堂而皇之地克扣青宫的份例。
“我不为难公公,只盼着您给我指条路,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李公公连忙说:“别,奴才受不起,姑娘以后是要做娘娘的。”
枕绿苦笑:“两脚踏进青宫,哪还有受宠的机会。”
“哎,罢了。”李公公想了一下,说:“尚衣局和御膳房缺人手,你闲时去帮忙吧。”
花一样的容貌被扔进“冷宫”搓磨,李公公暗道可惜,心头一软给她指了条路子。
“谢谢公公!”枕绿欣喜道。
尚衣局和御膳房可是肥差二局,这下吃的穿的不至于上次任务那么磕碜了。
送走李公公,她把炭火搬进正殿。
推开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过来。
是太子夏灵君。
只见他约莫四五岁的年纪,皮肤很白,小脸尖尖瘦瘦的。身着青色圆领袍,端坐在席上,手里捧着一本佛经。
枕绿皱着眉头走过去,提醒他:“太子,地上冷。”
她说了很多次,他仍然固执地坐在地上。
枕绿在心底咕哝:不会是刻板行为吧?
夏灵君安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枕绿习惯了他这副模样,轻车熟路地来到小塌边,把毯子铺平,又倒了两杯茶水。
“太子,来这边看书。”她瘫坐在小塌上,给他留了一半位置。
青宫里只有她一个人伺候太子,门一关,就是她的世界了,无需遵守那些烦人的繁文缛节。
夏灵君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她一口一口慢啜茶水,懒洋洋的样子。
长长的羽睫微微下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的气味变了。他想。
夏灵君的母亲是异族人,中原人唤他们:魅奴。
魅——容貌妖娆者也。
魅奴容貌昳丽,生来嗅觉灵敏,仅靠鼻子就能嗅出不同人身上的气息。
但实际上,他们嗅觉并不在鼻腔,而是牙齿内侧、上颚处一颗凸起的小肉痣,十分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