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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神汤喝多了的下场就是睡太沉,睡太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清早头也沉。容嘉宁仰躺在床上看天,觉得自己真是劳碌命,感觉一歇就要永恒了。

其实已经错过了她本来的起床时间,毕竟她没带侍女,又不留韩峰的人,手下一群糙汉,连只暴鸡母都没有,当然没人敢进来叫她。于是她淡定地让邹平马上去把盐场入库账簿全部抱来,然后对外宣称乡主昨夜通宵看账本,正歇着,今天不去盐场了。

然后,何冲回来隔着屏风跟她道:“韩峰以为乡主是吓得不敢去了,眉飞色舞地坐在那儿点人,结果点完发现人数没有问题,就又让点了一遍,一个个核实身份,结果……您是没看到他梗着脖子的表情,就跟一只被阉了的鸡一样,那蠢模样能把人笑死……到最后也不装蒜了,挑明了质问那个叫‘小六’的软骨头,那小子被我收拾过,一口咬死堂兄逃跑了,韩峰的眼珠子差点给瞪出来,直说那软骨头受了刑,居然当众剥光了看半天,却一条疤都没找着,哈哈哈……我亲自动手,还能给他找着,可真够瞧不起人的……”

“所以那老小子滚了吗?”容嘉宁缩在被窝里问。

“可不是,灰溜溜走了。”

“程是非还活着吗?”容嘉宁问。

“只是看上去很吓人,刚送回来时,我亲自检查过,皆未伤及要害。估计明天就能下地。”

“行吧。你俩就负责盐场的寻常事务,异动及时向我汇报。”容嘉宁道,“碰了一鼻子灰,韩峰暂时会消停几天……”

“乡主可是其他要紧事有了眉目?”

“你又知道了!”容嘉宁微微加重语气,“你可够聪明的。”

“没有没有。”何冲嘿嘿一笑,“属下告退,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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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午饭后,容嘉宁叫来了邹平,一把将找来的账本全部呼在地上:“没一本是真的。”

邹平摊手:“只能找到这些。乡主可还没看,如何断定真伪?”

容嘉宁冷笑:“盐业大事,入库账本都是一手,不得更改,若是账本损坏,要跟上面报备,再整本重制。来时我托人查了报备的账册数目,不过寥寥几本。那么这堆账本至少得是一堆旧,几本新吧,而这些账本一看就知道是同一批做的,你要是再凑近了闻,墨水的酸臭的味儿都没干!”

“话虽如此,明目张胆改换账本,这事儿对韩峰来说,也相当大了。他怎么敢?”

“他自然不敢换朝廷的账本,他换的是给我的账本。”容嘉宁嗤笑一声,“他那笔烂账根本禁不住细查,哪能让我看见?他只道我虽是个大老粗,但也知道账本的问题,一定会找能耐的账房先生严查。于是他觉得我只会注意这些账本的内容,根本不会对账本本身的真伪存疑。这些账本你也找来靠山王送来的查账先生翻了一个上午了吧!我说无懈可击,你有意见吗?”

“没。”邹平低头,“属下怎么可能往那个方向想?弟兄们都是军旅出身,账本都没见过全本的。”

“你抱走账本时,账房有记录吗?”容嘉宁说。

“有。”邹平道,“登记属下带走了全部账本。”

“呵,韩峰哪里是胆大包天,他这是目中无人!许是以为老娘的面具没开眼睛那两个窟窿,瞎得要把夜壶当酒壶了!”容嘉宁手指缓缓敲打桌面,“等咱们走了,这堆假账本不出一刻钟就得化为灰烬。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真账本直到新运盐使上任才能归位。上一任运盐使就是丞相一党的人,这回死了换一个,丞相怎么也不会腾位置给太师党,真账本放在哪儿,寻常人没命拿,偶尔陛下的钦差粗略一查,也没有大毛病,也就算了。当今除了太师,谁有这个能耐要求把账本全摊开,一个字一个字地晒太阳?”

“以往太师的手伸不进来,今时却不同往日了,那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把这笔糊涂账洗干净。”邹平眼睛一亮,建议道,“那不如咱们扣下……”

“扣你妹!长点脑子。”容嘉宁一个账本拍他脑门上,“你扣下不还,韩峰马上就告你扣押账本,届时朝廷派人过来,你要还的就不是这堆废纸了,是货真价实的账本了。你以为他把把柄送你手里,没留一点后招?”

“可伪造盐业账本是大罪,岂能轻易放过?”邹平不甘心,“此事若成,韩峰可真是要被咱拉下马了。太师一党围追堵截,最后命都不一定在……”

“拉肯定要拉的,但撵人下坡,仔细自己跟着掉沟里。你得这么干……”

于是,天策府亲卫邹平当即报给盐场账房,说晚膳前必将账本送回,让他们好生准备。账房先生听着这话里有话,却是咂摸半天没明白好生准备是什么意思。一个时辰后账房起了场大火,房顶都塌了一个角,所幸账本都在临时查账的乐温乡主手里,账房的人当时也都不在屋内,没有什么伤亡。

对此暂时接管盐场的乐温乡主虚情假意地自我批评一番,并一本正经地安慰众人,冬季天干物燥,账房多年治理不当,杂物堆积过多,走水也算情理之中。言下之意,虽然走水,但没也闹什么大事,而且这个问题是“多年”治理不当导致的,他韩峰定的规矩本身就有问题,要担责任大家一起来,谁也别想跑。估摸着老小子气得不轻,容嘉宁也懒得去跟前恶心他,很有罪恶感地自己带了小队人去收拾残局。

岂料,缘,就是那么妙不可言。

容嘉宁领着人吊儿郎当地踱到账房时,又见到了韩峰的巫咸军,最令人震惊的是,还见到了韩峰本人。

韩峰似乎也没料到容嘉宁会亲自出面,一时有些愣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