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子朗声道:“我乃千秋公主座下仙侍,公主云驾经此,见城中黑雾茫茫,怨气纷纷,特命我来询问缘故。你等祷告为何,哀泣为何,速速禀来,不可隐瞒。”
“贫道那时伏跪于地,只听得城主且惊且喜,且信且疑,壮胆说明了缘由。”道士说及此处,感慨万千,“满城性命,便在此一刻。”
“后来如何了?”众人连连追问。
道士继续道:“蓝衣仙子蛾眉微蹙,甚是迷惑:"奇哉怪也,若永乐百姓犯事,上天见责于民,我千秋岭应当知晓才是,为何既不曾见到什么文书,也不曾听闻什么消息?"
思索再三,犹自不解,道:"待我向公主禀报来"。”
“我等静待数刻,见仙子回转,方才得知缘由:原是雨师座下司雨的童儿吃醉了酒,误了时辰,怕要好几个春秋才得醒转。”
城主听了来龙去脉,面色惨白,垂泪道:“这如何是好,莫说等几个春秋,便只几个朝夕,永乐百姓也尽数死了。”
他伏身而拜,“求仙子大发慈悲,寻个法儿搭救搭救,必铭记深恩,永世不忘。”
其余人众亦下拜道:“求仙子大发慈悲。”
蓝衣仙子见众人模样,心中也生出几分怜悯,口中道:“无需如此,若论呼风唤雨,我自小也会几分,方才公主便与雨师议定了,命我暂且相助降几日雨水。”
语毕,她轻启樱唇,微绽桃瓣,忽而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街头的竿子巷尾的幡,尽皆倒地,南边的牛马北边的驴,不辩东西,戴冠的学子急追着帽儿跑,围幕的女郎忙以手遮面,天地间尘土漫漫,昏昏暝暝。
什么春风夏风秋风冬风,亦或是冷风暖风羊癫风,一气儿吸入腹中。
那仙子杏腮鼓胀,对天吐出一口清气,直吹得浮云散,乌云现,数息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后人以三十二字记之:天河倒悬,檐角飞瀑,枯苗舒展,槁木重春。城中灵渠,处处溢满,城外河道,条条通达。
“……单座下仙侍便有这般本事,想必公主法力更高,只恨我才疏学浅,搜肠刮肚也不足以形容万一。”道士极尽溢美之词,又宽慰长史,“善信勿要忧虑过甚,只要得见娘娘,定能解你危难。”
长史大喜过望,连声询问:“果真厉害至此么?”
听他言语间还不十分信,道士尚未说话,庙祝却先恼了:“公主是何等样神仙,你去疑她?”
长史惊觉失言,慌忙道:“老人家勿怪,想是我欢喜疯了,痰迷心窍,故而说出些胡言乱语的浑话,该打,该打。”
他自家响亮亮扇了两个嘴巴,模样极为诚恳。
庙祝见他诚心,不好再怪,和缓了神色道:“罢了,你不知她来历,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长史遂问:“敢问公主是何来历?”
道士亦道:“烦请老先生赐教,待小道回转,好向凡夫俗子传颂传颂。”
长史惊道:“仙长竟也不晓得?”
道士道:“从何知晓?只干旱时求雨,有幸亲眼见了蓝衣仙子一面,千秋公主何等尊贵,我配见她半丝儿衣角哩。”
又言:“不瞒二位,因不知娘娘样貌,匠人不敢随意雕刻,我观内公主金身至今不全,老先生今朝赐教了,日后也好为公主重塑金身。”
庙祝却道:“你若问相貌,我也是不知的,单说打何处来,才略略儿说得上两分。”
听得这番话,众人不免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是了,公主尊面岂能轻见,便只知晓些来历出处,已是十二分的见识了。
俱开口催促:“老先生快快请讲,这厢正等得如饥似渴哩。”
庙祝却不忙说,自家思索片刻,才缓缓讲述:“蓝衣仙子擅弄风雨,公主娘娘更比她强上许多,只因她是龙王的孙女,凤凰的骨肉。生就仙胎,落地神女。
她亲娘乃东海龙王幺女,受封青河。龙,潜于波涛,腾于云海,出有风从,入有雨随。公主乃真龙之女,也是个天生水神,若论搅风弄雨,打从娘胎里便会。
她父亲是那丹穴山白凤神鸟——白凤者,鸿鹄也。此鸟最讲道义,公主承继鸿鹄血脉,眼中难容不公之事,若有冤屈,寻她必能消灾解难。”
昔年降生之日,因这神女集天地灵秀之气,合阴阳造化之道,天亦妒她,遂降四九雷劫,连劈了三日三夜,却未曾收去她性命,于是霞光千里,立地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