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威惊骇无比,心想闪躲为时已晚,便双手撑地,以头抵拳。傅恒见师兄自己拿头往自己的拳头上撞,很是不解,傅恒本心想师兄也是少林寺云云高手其一,本就没想能一拳致其于死地,可他这一头往上撞,定是要被自己打的当场暴毙,不由得心喜起来。
“喝!”
只听商威一声大叫,本来的嗓音已经是展露无遗,傅恒不及多想,仍是直直的打了过去!
“砰!”
头拳相撞,响声振聋发聩。傅恒感觉小臂一阵酸麻,可未等傅恒多做反应,一记直拳便重重的迎上了傅恒的面门。傅恒招架不及,被这一拳打的头晕目眩,连连后退。商威丝毫不给傅恒喘息的机会,如影随形,身法诡谲,眨眼之间就又侵进了傅恒身侧。
“贼秃!受死罢!”
商威以五指挺直,以手为刃,直直的刺向傅恒的小腹。傅恒这时早已看出此人并非同行师兄,可奈何被人制住了先机,一身功夫难以施展,只能连连防御。
傅恒边退边叫道,“傅我师兄,有贼子!”。在退后的过程中,傅恒连连撞到了一排排的货架,整个香房已经是尘雾弥漫,商威紧紧的跟着傅恒接连发难。忽的从烟尘中伸出一只大手实实的拍在了商威的后心上,商威口吐鲜血,向傅恒飞去。傅恒见师兄出手相助,终于有了摆正身形之机会,又见商威被师兄一掌拍的朝自己飞来,飞起一脚,踢在了商威的脑袋上面,正好把商威踢飞到了释云脚下。
释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商威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只道是尸居余气,奄奄一息,不由得悲从心生。又见傅恒师祖如此心狠手辣,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慈悲怜悯之心,又是心乱如麻。向下望去,见到傅恒与傅我缓缓走近商威身旁,想来是要彻底取了商威性命,不由得怒从心生。扣在木梁上的左手不自觉的加大里力度。释云本就天生怪力,远超同龄人,此时怒火中烧,力道自是远超平日。换做普通木梁早应有碎裂之意,可这根门堂梁却似是内有精钢,被释云一扣,只是外层木皮层层剥落,却丝毫没有折断。
此时傅恒已经掐住商威脖颈,只要一发力,商威立马一命归西,呜呼哀哉。释云见此左手发力,正要从梁上跃下。忽然左手似是扣死了什么东西,只听香房内堂一阵骚动。傅恒的动作也被这阵响声惊停。可释云在扣发机关之前,就已是箭在弦上,此时即使傅恒动作停缓,下跃之势已经是无法停止。
傅恒经刚刚商威骤然出手,一连中招,此时早已是草木皆兵。此时听闻头顶异响,吓得连连后退。释云本想跃下一拳打昏傅恒,暂缓商威性命,可没想到傅恒反应如此之快,这一扑了个空,整个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商威的肚子上。释云跌在商威身上隐隐的听到了一声闷哼,但也不及多想,立马爬了起来想去推门呼救。
傅恒见从房梁上跌下来个小和尚也是一惊,心想刚才种种都被这小和尚看在了眼里,不由背后一阵寒意,登时就要取释云性命。释云见傅恒来势不善,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推门就跑。这是门却陡然被人从外面拉开,释云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师父德能和尚。
德能拉开门后,看着释云示意让其躲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向傅恒一拜,“师叔,晚侄夜起闻声,想必是生了事态。寻声来此,请问出了什么事,对这后辈发这么大脾气。”
傅恒见德能进来,自知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早已不顾什么脸面。一个箭步就向德能冲去。
德能自知不是傅恒对手,但此时也绝是不能退让,只能与傅恒缠斗在了一起。释云后退几步想要进去看看商威情况,可香房之内竟半个人都没有,傅我和商威都没了踪影。傅恒本就是少林寺顶尖高手,此时又有杀心,德能支撑了十息不到就已经要败下阵来,只能连连后退。释云见状,心急如焚,只恨自己功夫不精,派不上用场。这时傅恒一套“大摔碑手”正打的虎虎生风,德能满头大汗,破绽尽出。傅恒见准时机一把抓住德能衣领,钢劲迸发,将德能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之上。德能口喷鲜血,已经是无力反击。
释云见状悲愤不已,不顾一切冲向前去,一式自幼苦练的铁指禅功已是施展而出。傅恒见释云如此不要命的冲来,一边扣住德能咽喉,一边一记扫腿就将释云掀飞。释云重重的摔在了香房门前,昏了过去。
傅恒扣着德能的脖颈,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师侄,对不住了。”说罢便掐断了德能的脖子,德能原本愤怒的双目渐渐变得无神了起来。
“少林寺威震天下原来靠的是这般狠毒的手段吗?”
忽的从香房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揶揄道。傅恒猛然回头,见商威扶着门框,脸色潮红,却似是不以为意,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原来是你这贼子,这一身老僧布衣你穿着也倒是合身,倒也能给你做一身寿衣!”
“你这贼秃,杀人上瘾,我看你也别做什么和尚了,去当个肉屠岂不爽快?”
说罢商威便摆好架势,向着傅恒招了招手。傅恒不怒反笑,站起身来缓缓地向商威走去。
“刚刚让你占了便宜,给你好生得意。贼子,当心了!”
商威见傅恒无眉无须,脸色煞白,在这月光照映下,犹如夺命厉鬼,不禁也打了个寒颤。嘴上却不住讥讽道,“啧,好丑的和尚,当真是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三分似人,七分像鬼,怪哉怪哉!”
话音刚落商威却先行动手,右腿蹬地而起,左腿发力,向着傅恒突然冲去,快似闪电,重有千钧。
傅恒被商威的脚力所惊到,连忙摆好架势。商威刚刚距傅恒有一丈开外,便一脚踢出,来势汹汹,重重的踢在了傅恒招架的左臂上。傅恒只感到一股大力撞来,心中暗道,“此人内力之雄厚,足有我十之七八,我自束发之年起便修习神功,此人看年纪不过小我十余岁,怎能有如此浑厚之功底?”
商威见一招没有奏效,借反冲力道弹开,又是相同的起步架势,换做一拳打来。傅恒双目一凝,施展起了一套龙爪擒拿手,掌心对拳心,绕其小臂,架其下盘,想将商威牢牢擒住。可是傅恒的左掌刚刚绕上商威小臂,就感到一股钻心疼痛。商威见傅恒神色不对,便知自己护腕上的钢刺已经牢牢的扎进了这贼秃的肉里。便将右臂狠狠的往回一抽,登时傅恒左臂便碎肉横飞,鲜血四溅,隐隐能看见白骨森森。
商威一招得手,废了傅恒左臂,心中暗喜,可手上功夫却丝毫不敢怠慢,左右开弓,攻势如同疾风骤雨。傅恒很快便招架不住了,商威见状只道是胜券在握,抓住机会一脚踢向傅恒右侧太阳穴。傅恒见其来势凶猛赶忙用右手抓住了商威左脚,商威见状右脚蹬地,腾空而起,一脚踢向了傅恒左侧太阳穴。傅恒左臂已废,商威认定这一招必定得手,便也不再畏畏缩缩,空门大开,全力一脚踢出,要用这一招取傅恒性命!
可是这时,傅恒早已被商威废掉的左臂忽然将商威的右脚抓住。傅恒的整条左臂被商威的刚劲震的血液喷溅,飞出的血液洒了傅恒一脸,傅恒的面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商威定睛一看,傅恒双目正森森的盯着他,只见傅恒双臂运力,口中吸气,似是吐纳,耳鼻四窍似是有烟雾喷薄。商威此时两条腿被擒住,整个人身体趴在地上,心中惊惧不已。这时傅恒突然开口,语气平和。
“你到是让贫僧吃了一惊,年纪轻轻练的这一身不得了的功夫,想必你在江湖之上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说罢,傅恒两臂发力,将商威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一下就把商威摔了个七荤八素。商威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傅恒不再留手,一记六牙象踏直踩商威面门。商威赶忙招架,却是难以抵住傅恒攻势,被傅恒一脚打在脸上,顿时口鼻喷血,眼冒金星,眼看是无力再战了。
商威挣扎着爬起身,见傅恒身影在月光下似是长了几分,配上他的样貌,倒真像是索命厉鬼。看着傅恒此时双目森森,商威忽然记起了什么,苦笑一声。
“呵,原来如此,早觉得你相貌非同与常人,无发无须,肤色煞白,运功时耳鼻生烟,不知疼痛。你可当真是个好和尚,好和尚!”
傅恒心中暗惊,面色却装作不以为意,回道。
“你这贼子到是见多识广,竟认得我这门‘苦去功’。”
“去苦了尘,不死不坏。好邪功,好邪功。你若是开始就运转此功,我只怕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商威话毕,瘫在在地上,已经是无法再做挣扎。傅恒见他这般模样,便走进他身边,伸手准备取他性命。
“且慢。”
商威突然发话,似是有什么请求。
“你那师兄,一个被我藏进了香房的货架下面,一个在香房内堂的密室内。我没有取他们俩性命。”
傅恒听言,心中暗喜,“原来刚刚的香房内的响动便是密门被打开的声音”
“可是当我把你那师兄拖进去后,那密室之门,陡然自闭。我刚才试了试,穷我力气,那门也是纹丝不动,你我都不知道这密门因何而开,你那师兄怕是要饿死在里面了。”
傅恒听到这话,又只道是空欢喜一场。扫兴之余,手已经扣在了商威脖颈之上,骤然发力。
商威早就瞄准了这个空当,趁傅恒提气之时。商威先前示弱,此时见傅恒发力,商威也是使尽浑身气力,一拳打在了傅恒肋骨上。这一拳直接将傅恒掀飞,商威爬起来就向释云跑去。抱起来昏倒的释云,商威施展起自己的身法,两三下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傅恒的苦去功并未散去,商威这的一拳打在傅恒的要害上并没有伤到他。见商威逃走,傅恒抬脚便想去追,却是心中只挂念香房密室内的经书,唯恐迟则生变。
傅恒走入香房内,只见到傅我躺在内堂,并没见到任何密室入口。心中生疑,便将傅我打醒,问道,
“师兄!你可曾看到密室在哪里?”
傅我从昏迷中渐渐转醒,听闻傅恒发问,满面愁容。
“师弟,我被那贼子打昏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傅恒叹气一声对傅我说道,
“师兄,刚刚那贼子逃脱的时候正巧碰上德能师侄,将其打死了。”
傅我惊道,“这人怎得如此心狠手辣。”
“咱们先行去禀告给住持师兄吧,定要将这贼子捉回!”
说罢傅恒佯装去搀扶傅我,就在傅恒刚刚接触到傅我袖口时,却突然两指发劲,对着傅我的眉心插去。傅我本就被商威打的浑身难以动弹,这时傅恒突然发难,自是无力招架,一对铁指透骨而入,便直接一命呜呼,香房内外,万籁俱寂,傅恒缓缓收手,眉目间的狠辣之色却是毫不掩饰。转身便去寻那被商威打晕的老僧,傅恒渐渐走进了货架之间,举手投足,都似是那无常厉鬼。
商威带着释云匆匆下山,一路上凉风习习,令刚刚苦战的商威精神了不少。商威背着释云缓缓地走在下山的路上,路经一片水潭。商威便将释云抱到潭边,给这小和尚洗了洗脸。
风清月白,青茫茫的月光稀稀落落的洒在水塘上,宛如白色的画布,倒映着森林的剪影。微风徐徐,树林之中莺声婉转,洋洋盈耳,商威倍感神清气爽。
商威又给小和尚的光头浇了些凉水,释云这才缓缓转醒。商威单手扶着释云的肩膀,看着这小和尚眉清目秀,稚气未脱,却是临危不惧,奋不顾身,一时起了收徒之意。可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摇了摇头,去了这念头。
“小和尚,你从今往后怕是做不成和尚了。”
释云刚刚转醒,环顾四周,方知身已不在少林。可心中很是挂念师父,开口便问,
“施主,我师父可无碍?”
商威听他语气焦急,略有哭腔,也是于心不忍,便说道,
“我与那贼秃斗的激烈,未得注意你师父安康,不过你师父身为少林德字大和尚,想必功夫自不会差,不会这么简单就出事的。”
释云听商威如此说辞,略微安下心来,望着潭水,又默不作声了。
商威可怜这小僧年幼遭此突变,想必是心乱如麻,又想到这小僧落得这般无亲无故,自己之错,得有十之八九,心中很是羞愧。又想到这小僧功夫不强,天性不差,又有一身怪力,如今另寻他师应该不是难事。自己此行窃经有获,也应当分这小僧一杯羹。便从怀中拿出一本薄书,在释云面前晃了晃。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释云看见书面上字样回道。
“不过是一本八大人觉经罢了,寺内人人会背。”
说道此处,又突然想起傅恒师祖也在寻这八大人觉经,脑中又是一阵迷惑。
“小和尚,十九年前少林寺傅觉方丈武功冠绝江湖,连矬天南地北各路豪杰,坐实了天下第一的宝座。而你可知道,在这之后,傅觉大师忽然销声匿迹,少林寺内上下事宜均交予其师弟傅慧大师,十九年来,朝乾夕惕,手不释卷,正是在钻研这八大人觉经。”
商威言至此处,眼中一片敬仰之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常人以为这八大人觉经不过是修禅道,养佛性的几句话罢了。可是傅觉大师实乃天纵之才,不知是佛说此经时暗藏了神功在此经内,还是傅觉方丈自创此神功,总之在这十九年间,傅觉方丈以八大人觉经经文为源,化出了一套神功。”
说罢,商威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软玉,对释云说道,
“傅恒正是想要这门功夫,多年苦心求不得,如今我侥幸从其手中夺来,我也不是什么重名分的人,自是要修习一番。我有心将此功传予你,可是你年幼体弱,且内力浅乏,此时传你定是揠苗助长,后患无穷。”
商威看着释云,将软玉缓缓系在他的脖子上,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你拿着这块玉,贴身佩戴,自有好处,今后我会寻一处地方潜心修研这八大人觉经。此后每年的今日,也就是五月廿一,我都会寻到你,传你一式,八年为期,我必将这神功尽数教会你,以补我今日之过。”
释云听言,将玉石藏于衣内贴身佩戴,触之肌肤,只觉乍凉,如冰锥刺肉,寒气逼人。可过了一会,寒意突然消失,玉石温润可人,如怀灵蛇之珠,释云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商威见状,面露喜色,道,
“这一年之间,你定要好好修习你少林内功,以做根基。我这有些银钱,你且拿着,我对你不起,便定要尽数传你我毕生所学,他日无敌于天下。”
释云自幼出家,虽仍是孩童,但已是六根清净,对甚么无敌甚么天下的自是没什么感觉。只道是强身健体,不受欺欺侮即可。但看商威双目灼灼,也不好说什么不是。只得连连点头。
商威见天色略略泛白,忽然听山上脚步阵阵,想来是捉拿自己的。回头看向释云,便知已是分别之时。于是对释云说道,
“今日你下山还俗,也该有个名字,不知小师父法号。”
释云也知是分别之时,想到这一夜种种,心中是苦涩万分,言语间已是略有哽咽。
“小僧…法号释云…”
商威头脑一转,心中已经是有所定数,
“释字辈乃少林第十一代弟子,云字应当是你师父所起,你自今日便姓云,名十一好了”
释云听闻,默默念道,“云十一,云十一。倒也不甚难听。”
商威听脚步渐渐密集,知道已经该走了,便对释云说,
“我姓商名威,十一,他们估计认不得你面貌,但你万万不可被傅恒那贼秃看到。他定要取你性命,今日分别,你自行保重,明年五月廿一,我自会来寻你。”
说罢便越于丛林之间,不见踪影了。
云十一目送商威远去,回首再看山林水潭,想起昨日还在此练功打水,同伙伴玩闹。又听林中蝉鸣窸窣,风声阵阵,向寺门远眺,恍如隔世,心中五味杂陈。可又想到自己今后不再为僧,天下之大,任我去留,心中又是有些期待。云十一伸展了下身体,又向寺门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头,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