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序篇(1 / 2)烈风霸锦城首页

去年九月,我应一位笔友之邀,去CD参加一个笔友会,参会的大都是网上写手,是我那位笔友从他的不同的群里拖来的,我是刚入群不久就受了他的邀,也不明就里,想着既是笔友会,与会的必也是才俊风雅之士,多认识几个倒也无妨,就应着去了。

待到了CD,与那班笔友见了面,却大失所望,才俊一时看不出,风雅根本就不沾边,更有几个年青人自大到狂妄无止境,不断絮叨着自己写出了何种了得的作品,己到了几百万字等等之类,其中有一自称少侠的九零后年青人,大谈他的旷世新作,叫什么《碾压八零后》,并道这部书堪与《红楼梦》相媲美,引得一帮八零后大喷唾液,有一颇坏的女生便当场出题考那少侠,取一副纸笔让他写出“按部就班”这四个字,那少侠就把个“部”字写成了步伐的步,引得哄堂大笑,他也涨红了脸,大喊不屑这种八股文,坏女生回道,这不是八股,只不过是基础语文,语文都没学好,还写作?少侠羞恼不过,甩门而去。我见这帮人闹闹噪噪的,也不知算是意气风发,还是浮躁满溢,总之和他们很不对味,就一直坐在角落沉默。

大概是反差过大,我的沉默引来了一个人的注意,就过来和我打招呼,我见那人的年纪绝不是八零后,也不太像七零后的人,一问,才知是六七年生人,却是一位老大哥。他说他姓徐,也不说名,只告诉我他的笔名,叫老树,还问我听没听说过,我入这圈子时间不长,被奉为大神的倒是听说过几个,其他的就所知不多了,却因顾着老树的面子,于是就尴尬地一笑。他便也会意地笑,说他曾写过三部长篇,有几百万字,都是盗墓题材的。我很艳羡地说,盗墓是个久热不衰的题材,追读者众多。他摇头说,写的人也太多,而自己又懒得搞推广,写的那些文字全给淹没了,几百万字,只赚到几百块钱。然后脸上浮上一层苦笑,垂头叹息。既而又问我是写什么题材的?我说是历史,他眼睛一亮,再问我的作品,我却也回以苦笑,说,正在写。他微一愣,便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写历史不能太古板,不必每写一事都要有史料佐证,那样写出来的东西不洒脱,没人看,最好是加入一些穿越、言情、玄幻类的东西进去,往修仙上写最好。我耸耸肩,点点头,表示是听进了他的话。随后,他就开始对我讲起他的工作,原来,他在市博物馆工作,专门负责破损文物的修复,也经常随同考古队去开挖古墓。

“怪不得你写盗墓,原来你本人就是盗墓者。”我调侃他道。

“考古挖掘和盗墓是有类似的地方,都是掘墓开棺,但除此之外,就没有相同之处了,性质就完全不同。”老树一本正经地说,继而又一笑,“至于,考古挖掘和盗墓小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小说写的那些东西,看着惊险刺激,险象环生的,而我们考古呢,却枯躁得很,而且又累,又脏,还要有耐性,”他停了停,忽而脸色有些惨淡地说,“其实,我这个掘墓开棺的人真的不应该写盗墓小说,因为我太了解古墓挖掘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就不如一个外行人写盗墓写得那么充满激情和富有想象,就像我的老师,他一直想写一部历史小说,可是都快二十年了,还是没写出来。”

老树的这番话,我真的不敢苟同,也不好当面驳他,就转话问道,“老师是研究历史的吗?”

“是,”老树说,“方老,哦,我一直称我老师为方老,方老曾设想过,基于他的研究成果,写一部关于成汉国历史的小说,可是呢,二十多年了,他的这个设想至今未能实现。”

当听到老树说起成汉国时,我的心一动,因现下正在写的是一部关于三国后人的架空小说,虽然小说内容都是虚构,但历史背景我还是力求要靠谱些,因此就查阅了相关的历史资料,于是,就看到成汉国的记载,成汉立国距蜀汉灭亡仅四十余年,我总猜想,这两国间一定是有些关联的,就深入地查阅下去,便越发对这个并不为后人投入更多关注却于那个纷乱年代强立于西南一隅的帝国产生了兴趣。

“那么,方老对古成汉国一定很有研究了?”我问。

“他是研究古成汉国的专家,我认为,是我个人认为啊,称他是这方面的最高权威也不为过。”老树瞧着我,眼睛里突然有了些异样,说,“你也对成汉国的历史感兴趣?”

我微微点头。

老树的脸上浮起一层喜色,“要不这样,我把你引荐给方老,你们志趣相投,谈得来,可以一起做些探讨。”

我虽对成汉国历史感兴趣,却也没浓厚到深入求知的地步,本不想应老树,但见老树一脸热切的喜色,又不好推,就应允了。

和老树约好了时间,再转回头去看那一屋子如喧哗于市井般的笔友,瞧他们飞唾满空的自擂或互捧,便甚觉其恶俗难耐,早没了对他们的兴趣,就想离开,老树是个好热闹的人,不肯走,恰又来了一拨人主动搭话,老树就同他们火热地聊起来,我则无趣地闲呆了片刻,草草应付了那位组织者的几番盛顾垂问后,趁别人还在闹时,就悄然去了。

第二天,老树开车来接我,见了面就向我道歉,说昨天和别人聊得太投入,没顾得上我,我笑着向他解释我并不介意,并就走时没向他打声招呼致歉,他也哈哈一笑,不再提昨天的事,转了话题,向我介绍起方老的情况。他说,方老的老伴前些年去世了,如今独居,儿子是一家很有名气的文化机构的老总,忙得很,女儿是某院校的校长,也忙,都难得回家来看他,孙子孙女过去常来,如今长大了,也来的少了。

“方老家境不错,就是有些孤单,倒是我常去陪他聊天,不过,我们聊得并不很投机,他总说我不务正业,一个搞考古的,本应守着严谨和科学的信条,却整天写什么鬼说怪谈,故弄玄虚的东西,我不能驳他,只就嘻嘻哈哈地应付,他也知道我听不进去,可还是说。”老树说这些话时是带着一脸轻松的笑的。

方老家的房门是敲了很长时间才开的,与其说门是敲开的,不如说是等开的,老树轻敲第一遍后,直待到三分钟后才敲的第二遍,好在,门终于是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削瘦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被我第一眼注意的是老者顶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镜,两块镜片把镜后的一双眼睛很恐怖地扭曲放大,乍一看到这双眼睛时,心脏会短时猛跳。老者衣着很整齐,上身穿着短袖白衬衣,衣领扣被很严谨地系住了,下身是一条深蓝色长裤,脚上蹬着的居着一双皮鞋,俨然是要登上讲台的装束,我想,等待这么长时间才开门,莫不是为了换这身会客的着装?多半是的。

进了门,老树便像进了自己家,一切不用方老招呼,全都是自己动手,似乎他成了主人,方老只需在一张藤椅上坐下即可。忙完了待客的一套程序后,老树这才坐下,把我的情况详尽地告诉给了方老,听时,方老瞧着我,微笑点头,很是和蔼,我于是也冲着他不断点头微笑。

“您对成汉国的历史感兴趣?”方老听完了老树的介绍,问我。

“是有兴趣,方老。”我回答,“大概是因为我对这段历史知道得太少,所以想更多地了解一下。”

“那么,你知道得有多少呢?”方老问。

“嗯……”我努力地搜刮了一番所有所了解到的相关知识,说,“那应该是西晋政权建立不久,三国之一的蜀汉灭亡四十年之后,好像当时陇右地区天灾人祸,造成大量流民入蜀就食,蜀地官吏趁机对流民压榨盘剥,激起民变,书上说是流民大起义,然后,成汉国就建立了,那是一个由巴氐人建立的政权,嗯……好像,那个时候,也正是五胡乱华的时候。”

方老用眼盯了我片刻,道,“你该不是那类狭隘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吧?”

我忙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从网上看到不少关于那个时代的文章和议论。”

方老一笑,说,“求证历史,应该自己去看史书,少看网文,即使看网文,也要查得史料证实后再做判断,不要人云亦云,要说起那个时代,的确是一个战乱不断的时代,民众遭受的灾难和困苦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那又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时代,近三百年的时间,北方地区一直都是被所谓异族轮番统治,直到隋的一统,这期间,原来的汉民族同外来的各民族相互长期融合,自隋一统之后,已不分异族,统称为汉人,后来中国又经历了多番民族大融合,这才形成了现在这般庞大的汉族族群,如今,你已很难找到所谓纯正的汉代遗民了,如果要找,或许现在的客家人更为接近一些,网上某些人,一提及千年前的五胡乱华时代,即气忿得咬牙切齿,眼鼻喷血,恨不得穿越到那个时代去杀尽可憎的异族人,其实,这些人又是何等的愚蠢啊,也许,他们的祖先恰就是被他们切齿咒骂的异族,也许在他们体内流淌的正是被他们憎恨的异族人的血。”

方老大概自觉语气拔高,便缓了下来,继续说,“我们这个汉民族,自古就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民族,也是坚韧并顽强,好学且创新的民族,所以她才具有魔一般的魅力,吸纳和融合了诸多民族成为汉民族的成员,这也是这个东方古国逾数千年而巍然仡立,并依然生机勃发的原因,再往远一些说,被公认为中华始祖的炎帝部落和黄帝部落也是从西北迁徒来的……”

这时候,老树忙递来茶杯,塞进到方老手里,并说,“您先喝口水,老师,太远的事我们就不说了,我们只说成汉国的事吧。”

方老端茶呷了一口,微笑着对我说,“我是扯得远了些,还是说说成汉国的历史吧,历史啊,是一门永远也研究不透的学问,因为你不是当事人,又相隔那么长的时间,很难把当时的真实百分百的复原,我很反感某些历史学者,把自己扮成福尔摩斯式的侦探,凭着文字分析,再加入自己的臆想,去侦破远隔百年或千年的历史迷案,而后还要掷地有声地宣布——这就是真象,嗳,这不过是诸多推测的一种罢了,历史不应因为你是学术名人而被真象了,这种风气很不好,我们可不要那样做,现在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缺乏相关的历史知识和资料,通过学习和资料积累,不久你也将掌握到那些知识,基于所掌握的知识你会有你的推想和判断,那时,你就是我的一位良师。”

“哪里,哪里,方老。”,我急道,“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是研究成汉国历史的权威,我是来学习,来求教的,我只是一名学生。”

方老摇摇头,“专家,权威,年青人,这些虚名可不要加给我,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已经退休的历史教师,因为对古成汉国的历史感兴趣多一些,就多关注一点罢了。”

我略有些尴尬,忙引话道,“方老高节谦逊,是我太俗了,请方老不要介意。”

方老微微一笑,“我们都是俗人,谦逊不敢居,高节更谈不上,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既然对成汉国历史感兴趣,那么,我们就是志趣相投的人,可以成为趣友,我们可以共同学习,共同探讨,一起丰富这段历史,不至于让它随时光流逝而远离我们。”

“嗯,嗯,方老说得是。”我忙应和着。

方老起身,“来,年青人,既然我们是志趣相投的人,就直来直去,到我的书房里坐吧。”转而对老树说,“茶杯茶壶都拿过来。”

方老的书房很宽敞,估计是改造过的,不过,里面的陈设却把诺大的屋子塞得颇的些拥挤,所谓陈设,是几乎占满全屋的数排陈列物品的柜架,柜架上满满陈列的都是看上去很古老的物品,或者应该称那些物品为古董。这个房间,就其拥有这诸多古董而言,本来可称得上是个小型博物馆了,可由于柜架粗简且排得紧密,倒像是一个贩卖古董的超市。

一张书桌被挤在角落里,桌上堆满了书,我们三人就围着桌子坐下。

方老指着满屋子陈列,“看,这就是成汉国的历史。”

我惊讶道,“这些……这些全都是成汉国文物?”

方老摇头,他站起身,缓步踱于柜架间,随手拿起一件器皿,“这个经过鉴定是成汉国皇家用品,自然也是价值连城,原件陈列在省博物馆里,我手里的是仿制品,是一比一精确复制的,我相信,它已经把原件里的所有信息也一同复制过来了,所以,它现在摆在这里,实际是在展示它的那段历史,它存在的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