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两人一起在围着水盆洗碗。期间艾瑞尔一直用余光瞄着露西亚,一分心,手上的动作慢了很多。露西亚把最后一个盘子洗干净,冲净水后,直接对上艾瑞尔的眼睛:“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咳…咳咳……”艾瑞尔紧张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一空,他手上的盘子也被露西亚拿过去洗了。“露西亚,你觉得这…这里的生活,怎…怎么样呢?”
“这……这样啊…”
“很好啊。”
刚认真的洗去手上油污的露西亚敏感的抬头问:“你是要搬家吗?”
“不是不是!”艾瑞尔赶紧摆手,“那个,是这样的,我后天就17岁了……”
“17!!!?”某人惊愕了,这牛高马大一米八五的个子,虽然没有像村口的铁匠费利克斯大叔那样一脸的络腮胡,但隐隐约约也能看到鼻子下面有细微冒出来的汗毛。虽然记不起来自己的事,但露西亚觉得,自己应该是,超过20岁的——老阿姨。
某人的这一沮丧,艾瑞尔就误会了。
“我…我会等…等你也长大的!”艾瑞尔郑重的握住露西亚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手,感觉到自己手掌心里滑腻腻的触感。即使是做了一年的家务活,那双手也只是长出一层薄茧,那曾经,肯定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手。这片奥尔特大陆拥有魔力的人很常见,但能够学到冰系法术的幻术师,只有家世渊长的……
多么卑鄙的乡野村夫啊,趁着豌豆公主失忆之危,想将她的心留在这间小屋里。
他感到自己应该担负起责任来,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今天在镇上挑了半天的戒指,塞进露西亚的手里,帮她攥紧。“如果露西亚以后有新的选择,我会放手,如果露西亚找到家人,我会努力让他们承认我,露西亚,我……”
露西亚瞪大眼睛。这家伙是在告白?在这个洗碗盆面前?
“我喜——”
“砰砰砰!砰砰砰!”客厅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艾瑞尔的告白,随即响起的是个男人粗狂的叫喊声,“艾瑞尔!在不在!我知道你在,快出来!”
露西亚见证了一个人的脸色是如何从涨红的西红柿在一秒钟内变成了青色的绿苹果。把手从艾瑞尔的掌心里抽出来,示意他快去开门。“不然费利克斯要把门敲坏了。”露西亚微笑道,“睡觉之前我会给艾瑞尔一个答复,好不好?”
“等…等我啊。我马上就回来!”艾瑞尔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看见他急匆匆的赶回客厅去开门,露西亚才敢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那是一枚银制的戒指,没有镶嵌任何珍贵的珠宝,仅仅是内圈刻着A·R两个字母。就和他本人一样,朴实无华却内涵深意的戒指。
那就认真的考虑一下吧。还有洗过碗的脏水没倒掉,露西亚只好先把戒指放进裙子侧边的口袋,挽起袖口要抬起那水盆。
处理完后厨的其他清洁工作后,露西亚才把脏掉的围裙摘下来扔进水桶里打算泡一个晚上,明天再洗。回到客厅,发现门关的紧紧的,打开窗看了一下,艾瑞尔和费利克斯也不在门外。没事干只能坐在客厅的藤椅上专心的练针线,不知道过了多久,露西亚揉揉眼睛,发现时钟的两根针就快在12点重合了。而艾瑞尔还没回来。
太困了,露西亚还是决定回卧室睡觉。还想着要不要关掉黄晶灯的时候,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比费利克斯温柔很多就是了。露西亚以为是艾瑞尔回来了,只好返回去开门,幸好还没换睡衣。
“什么事情弄的怎么晚……”
开门看到的却是茜茜老板娘,她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一直很注重容貌的她妆花了一半,头发也乱糟糟的,只穿了一套丝绒的睡衣就出来了,还赤着脚。现在准备入秋了,就这样在外面可是很冷的。“怎么了,茜茜?穿成这样出来……”
“来不及了,快跟我走!”茜茜捉起露西亚的手腕就要往外跑,露西亚也不知所措的被拽着踉跄了好几步。
“到底怎么了茜茜?”露西亚一边跟上茜茜的速度,一边观察着周围,突然发现今天晚上整个村庄都安静的听不到别的声音,死寂一片。露西亚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黄晶灯是耗尽能源才会不发亮的,很少有人像她那样子喜欢晚上用灯罩盖住黄晶灯,怎么走的这一段路两旁的楼房没有半点黄晶灯的光亮?
身后的远处传来石头崩裂的声音,露西亚回头看,看见自己和艾瑞尔住的小房子也变得漆黑一片。
“到底是怎么回事,茜茜?”露西亚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们跑到了村里供奉着森林女神菲洛米娜雕像的广场,广场上挂着的黄晶灯有半个人身这么大,还在锲而不舍的发光。只是茜茜不可置信看着四周。
“其他人呢!?”茜茜癫狂的叫喊着,“桑德拉!科瑞恩!海拾兹!你们在哪!?”
露西亚赶紧揽住行为异常的茜茜,一路跑过来,茜茜还叫的那么大声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这也让她感到有些惊慌,但面前有森林女神的雕像伴着四块庞大的黄晶灯将广场照得如同白天一样,露西亚给自己壮起胆子冷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茜茜,你告诉我好吗?”露西亚拉住茜茜想要自残的手,耐心问道。
“他们……他们刚刚都还在这里!都不见了!不见了!”茜茜惊恐的捉住露西亚肩膀,眼珠子快要突出来一样,她突然推了一把,“你快走,你快走!”
如果家里面有危险的话,整个村子都漆黑一片,除了继续留在广场还能去到哪呢?
露西亚想要上前去拉住茜茜,就在这时,一根滴着腥臭而粘稠液体的树藤突然掀开铺在广场地面的大理石地板,缠住了茜茜。那一刻,露西亚仿佛看见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缓慢起来,时光变得粘稠起来,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感官。只有皮肤感觉到了夜风的冰冷刺骨,和刚离体血浆的炙热。
当意识到她的鲜血喷了我一脸,我才明白我一直以来所困惑的问题,茜茜未说完的话卡在了被撕裂的脖颈里,血液里那仿佛一瞬而过的热度传达了她剩下的话语:活下去!
但我明白,我这一年来所追求的,并不是平平淡淡的乡村生活,不是为着甜腻的初恋悸动,而是一种血性的快感。我辜负了茜茜的临死的希望,她希望我活下去,而我的第一欲望,是迎上去。一时间,我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耻辱。——《奥希王国·新纪元前三十二年·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