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这是什么展开。

楚楠看着面前的那一长串数字，几乎想要掰起指头数数‘个，十，百，千，万……’来看看是不是这家伙数错了位数，但那令人目眩的数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几乎看到了让他模糊了对数字和文字的认知的程度……

冒险者眨眨眼，让眼前的重影消散。

他吸了口气，竖起一根手指。

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要说的，也实在没有什么能说的，在大魔和神疫中锻炼的沉稳心力此刻居然动摇起来，楚楠久违地感觉到有点破防。

“哈——”他意义不明地吐了口气。

城主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用那双深凹阴影中的明亮眼睛紧紧盯着这年轻的冒险者。

“这钱……因为我炸掉了……城墙、是吗？”楚楠喘了口气。

“是的。”城主点点头：“你把那一段城墙彻底毁掉了，物理层面的爆炸让东城区弗利维端的城墙完全坍塌，里面掩埋的魔力核心，东城区地下的下水管道和魔力引擎以及以太中继器都被彻底压塌、导致了刻录在弗利维端城墙中的复合魔力结界完全失效，同时让那一片区的居民区陷入了断水断电的窘迫情况。”

“……”楚楠张张嘴。

“我建议你先把嘴闭上，免得吐出来。”城主冷冷地一指：“我也建议你现在去东城区封锁区的房屋里看看，有居民称：‘因为管道塌陷，下水道内的压力倒灌，导致生活处理的污水和粪水直接从马桶和生活用的水龙头里直接喷溅出来。’

我的一位治安官看到一股浓稠的粪水从弗利维端街头取水处的水管中喷出，像条喷洒毒液的狂蛇那样横扫着打碎了周围的几扇窗户。”

“噗呲。”克劳狄大团长没忍住。

“……”城主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弗利维街区现在脏得像是中世纪的城市，那里到处都是粪水和污泥，除污班现在要每天轮班工作20个小时，他们在前天才把你弄出来的油坑清理干净，今天再过去看的时候里面已经堆满了粪尿。”

克劳狄大团长哈哈大笑起来。

城主抓起桌上的笔筒向他丢去，克劳狄乌斯狂笑着抬手接下，捂着肚子从鼻腔里发出毫不掩饰的嘲讽呲笑。

“你可真是东城区的克星，楚楠先生，从噪音到污水，投递到我这儿关于你的投诉信少说已经有两百封了，你真该庆幸自己没有看见那些写在书信里的污言秽语，那一定会动摇你对灰城的美好幻想。”城主摇摇头，他终于得了空，把餐盘里那半块已经变凉的面饼塞进嘴里，混着粥飞快咀嚼了几下极速咽下。

楚楠沉默着，他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这次委托的钱……算是飞了呗？

反倒是我还倒欠了快五亿马克啊。

想当初一块面包就能把奥地利人送上神坛，楚楠先生这一出整出来，一个人就能顶一个战团的面包了。

草。

不愧是我。

楚楠搓搓眉头。

“那。”克劳狄大团长打破了沉默，他看了眼楚楠：“这次大魔委托的费用呢，我可没有在你的计算器里看到那笔钱有增长或是减去，城墙的损失1亿9千万，水道维修2千万，结界的维修提给帝国中央议会应该不用花太多，就算要准备素材，零零总总也不过5千万——”

他搓搓下巴，那副英俊的脸上闪烁着思索与计算。

这个不靠谱的变态，倒当真是个不得了的全才。

楚楠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4亿7千万倒是有些浮夸了，堂亲。”克劳狄大团长微笑着打了个响指：“能省当省，到头来也不过4亿3千9百万左右而已哇。”

nnd这好像差距也没多大哇都是卖了楚楠先生也还不起的钱好么。

你还真把楚楠先生当面包了啊？

“而且你忘算了这笔委托的费用。”克劳狄大团长向前两步，微笑着和城主对峙：“你打算把那两亿用到哪里？堂亲？”

“用来打点关系。”城主冷漠地回应。

“一亿用来贿赂周围的帝国边境区域的军部，让他们出手来帮忙维修城墙，修缮灰城，五千万用来提供给中央，让他们增派人手向灰城多布置10个兵团的精锐人力，最后五千万交给圣殿，让他们也加入修缮灰城、增派奥法骑士战团的人力。”

“这种事情不是写个申请书就好了么，其他的钱就从今年年末的税款里增加不就好了么？”克劳狄大团长微笑着对峙。

“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非常的时期，那些该死的贱种官僚不见钱不开眼，他们看不起我这样的无地贵族，同时嫉妒我能受选成为灰城的政务长官，更加鄙夷我这种占着最有油水却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的行为，你不给他们点好处，你的申请根本送不到中央帝都。”城主冷冷地说。

“你也有苦衷的意思是吗？”克劳狄大团长笑着问。

“有，但是无所谓，我只希望灰城能够活过这个冬天。”城主的面容依旧坚硬，没有一点温度。

“……他是这么说的。”克劳狄大团长耸耸肩，看向楚楠：“你怎么说？”

“……”楚楠沉默了一下：“冬之主？”

城主看了他一眼。

他正端着粥碗，趁着这好不容易的时分大口吞咽着那碗已经不再渗出蒸汽的麦粥，这豪爽的吃相倒是真有几分那肌肉团子工头的模样了。

看起来他们真的是兄弟，只是一个沉迷练块儿，另一个沉迷考公。

“冬之主。”克劳狄大团长挑眉，他对楚楠点了个wink，目光投向那端坐在阴影中的瘦削男人：“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吞下那笔钱的原因？”

“不是吞下。”城主说。

他说的很平静，也很坚定，没有什么急切的否认，也没有强硬地抬高声音来争夺话语权，他只是冷静地摇摇头。

“不是吞下，是借用。”城主说：“神皇的祝福，还有你的钱，别担心，它们都会进你的口袋，至于那笔欠款，当然也可以全部购销，我只是需要一个背锅的人，一个为灰城城墙损坏负责的对象，一个可以在这……”

他抬起手臂，轻轻地划过四周。

他被山一样的文件包围、环绕，沉重的阴影覆盖了这男人面上、身上的每一条皱纹、沟壑，那双深凹在脸孔中的明亮眼睛静静地倒映着楚楠和克劳狄大团长的脸，他似乎一下子软化下来，简直有些教人可怜。

“你是个冒险者，在这次事件之后，你会是灰城最着名，最受人尊敬的冒险者，不会有人过问你的过去，你会是众人追捧的明星，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杀死了大魔，拯救了灰城；

而我，这个无良的灰城政务长官，强硬地吞下了你应得的税后两亿马克，舆论会支持你，灰城的市民会可怜你，推举你，而这城市的主体呢，所有的冒险者都会成为你的后盾，而我……”

城主轻松地笑了笑：“需要你帮我吸引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