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也坐下来开始工作。

一晃便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小碧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便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办公台上。

“怎么了？”知璨回了条客户的信息，顺手放下手机。

“我家那小王八糕子，跟我说今晚上来不了了，有工作！”她赌气地坐上桌面，横眼看着虞知璨，“走，咱们晚上去玩儿！”

小碧没有给知璨拒绝的机会，刚一下班，电脑刚关，知璨便被小碧拉扯走了，拐进公司楼下热闹的购物街里头一家人声鼎沸的火锅店。小碧化悲愤为食欲，豪气地点了十多样。看着两人桌上几乎叠成小山的盘子，知璨抓着筷子，不知该先对哪个下手。

“你说我是不是太没安全感了。”小碧夹起羊肉卷，边涮边说，“我男朋友比我小五岁，才刚毕业刚上班，欸这块肉我放的你起开。”

“那么小啊？”知璨悻悻地收回筷子，夹起几片黄喉放进锅里，“你们怎么认识的？”

“前两个我们公众号不是办了一个本地读书会嘛，他也报名参加了，然后就认识了。羊肉熟了你快吃。”小碧夹起熟了的肉，放进面前的麻酱碟子里，厚厚包裹一层，“后来就加了个好友，一来二去就聊上了，再后来他就跟我告白，然后就在一块儿了呗。”羊肉进嘴，还略有些烫，小碧呼着气，又把虾丸一股脑倒进了锅里。

“欸，你慢点吃，小心烫。”知璨倒了杯冰酸梅给她，“他是干什么的？”

小碧接过酸梅汁一饮而尽：“啊……我也不知道，还没问过呢。这个月他好像很忙，没见过几次面还没来得及问。”

“大姐，那是你男朋友啊你都不知道，你也敢安安心心跟人在一块儿。”知璨面前的味碟是纯麻油，她把黄喉放进去滚一滚，又怕烫，便放在碗里稍微凉一凉，顺便往锅里下了几片土豆。

“我原本没太认真，他比我小那么多，我也只觉得玩玩就好了。”小碧撑起脑袋，“哪晓得，我好像，来真的了。”小碧放下筷子，看着火锅翻腾的蒸龙雾绕，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又瞪起知璨，“别说我了，你呢？你怎么终于舍得跟何渣男分手啊？”

“他跟我求婚了。”知璨有些落寞，“然后我拒绝了。”

“我靠，你这比我更精彩啊，来，说说说说。”小碧来了精神，从锅里夹了个虾丸，殷勤地放进知璨碗里。

“他拿着戒指拿着捧花，在大街上单膝下跪。突然我就慌了，看着那些火红火红的花，我开始犹豫，我开始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想逃走了。”

“然后你真逃跑了？”小碧握着水杯，兴奋地问。

“没有……”知璨摇摇头，“我只是拒绝了他。我不喜欢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当把戏看的感觉。回家以后，我就跟我妈说了，然后……我妈气坏了，所以国庆我们就双双赌气出去玩儿了……谁知道……唉……还好钥匙没丢，我妈下周才回来。”

小碧咂咂嘴，又往锅里放下一盘肉：“说真的你都28了，如果真要想结婚，也得赶快了。我要是你妈，到手的女婿飞了，肯定也不高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说说看我给你留意留意？”

“我也……”她刚开口，大厅一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知璨看过去，见是一群女孩儿指着电视在雀跃些什么。

电视上似乎是个什么颁奖仪式，一位男演员正拿着张提名卡言笑晏晏地说着些什么。他个子很高，话筒稍微有些矮了，说话时得微微弯下腰，但他脸上还是风轻云淡，令观者也不由得随着他的笑容爽朗起来。

“哇，是修竹！今晚好像有个什么颁奖晚会吧，他去做了颁奖嘉宾！”小碧看了看，又低头一顿胡吃海塞，嘴里塞满了食物，囫囵又说，“我可是看着他剧长大的，都四十多岁人了，居然还跟十几年前差不多，明星都怎么保养的啊？也太神了！”

知璨转过头来，已经忘了方才说到哪儿了。味碟里还放着已经冷掉的虾丸，轻轻咬开，内馅尚温，刚刚好，不烫嘴。

小碧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满脸不高兴，知璨目测肯定是她那个罪魁祸首的男朋友。没说几句，店里太吵，小碧打了个手势便出去外头了。

目光穿过室内氤氲的热气，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她看见小碧拿着电话，脸上忽怒忽喜，一忽儿撅嘴撒娇，一忽儿瞪起眼睛，那么鲜活的表情，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就站在她面前与她一起嬉笑怒骂。

想到她自己，似乎在已经过去的那段恋情里，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波澜。她和他，相亲认识，感觉门当户对双方条件尚可便开始交往，也互相见过了家长，她几乎已经认命了。可最后一刻，哪怕怀着要内疚一辈子的心情，她也不想要那样枯燥平乏的生活。

冰冻的酸梅汤似乎喝多了，她有些胃疼。翻开包找药时手机恰好在震动，想必是今日开会时设了静音忘了关，拿出来一看，还是个陌生号码。该不会是骚扰电话吧……

“知知！知知！”小碧一路小跑到跟前，兴奋地抓住虞知璨的手，“我男票说这周末来找我！还说有惊喜！”

噗通。

在小碧的尖笑声里，知璨的手机应声而落，砸进了热气腾腾的红油汤里。

结账的时候小碧一脸愧疚，虞知璨摸着额头，深觉最近要么是水逆，要么就是开罪了哪路神仙，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知知，大后天你也一起来吃饭吧。”小碧扭扭捏捏地，实在不好意思。

“你和你男朋友见面，我去当什么电灯泡啊。”她翻了个白眼。

“他说他也带一朋友来，你也帮我撑撑场面呗。”她拖起知璨的胳膊，“你今晚回去看看喜欢哪个手机，明天你发给我，我赔给你嘛。好嘛好嘛，你不要生我气了嘛。”

小碧掐着嗓子，把用在男朋友身上那套一哭二闹全方位展示了出来，知璨抽回手，抹掉上头起得一层疙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虞知璨住的小区是前两年新建的，没抢到地下车位，只能把车停在离楼栋稍远一些的地上停车场。停好车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她胃有些疼，便没急着回去，坐在半路的长椅上略微休息。

十月的夜晚，风稍微有些凉。她抬起头，霁月舒云，微风拂面，吹散一身辛辣浮躁的火锅气味。

“今晚月色真美啊。”

“今晚月色真美啊。”

飞机上，修竹看着窗外奔腾浮云上的一轮明月，轻声感叹道。

方小鱼闻言凑上来，可又没听清楚，见修竹虽有些疲累但心情似乎很好，便小心翼翼地再次与他确认：“修哥，您周五可不能放我鸽子啊。不然我女朋友就真的要把我大卸八块了。”

“放心吧。”修竹落下小窗隔板，带上眼罩，笑着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