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界,金陵,二月初二,午前。
厨房灶上炖煮着肘子和猪头肉的高压锅发出噗噗的声音,不断冒出热腾腾的蒸汽。
张乾乾站在操作台前,手法娴熟地烙着一张张薄如蝉翼的春饼。公孙秋煊则在一旁协助他,将烙好的春饼整齐地叠放在盘子里。
其他几个人围在水池边忙碌着,有的摘菜,有的洗菜,还有的负责切菜。
张辰璐把切好的各种蔬菜搭配好后装进盘子,然后端到炉灶旁边备用。
这本应该是一幅充满生活气息、其乐融融的画面,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
与此同时,在客厅里,唐坤正陪着小武和张培安玩五子棋。
“坤叔,为什么二月二要吃春饼呢?”在一旁观棋的张培安好奇地问道。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也是土地公的诞辰。人们吃春饼时会卷入一些象征龙的食物,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平平安安。”唐坤眼睛紧盯着棋盘,嘴里低声回答道。
听到这里,张培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世上真的有龙和土地公公吗?”
唐坤微微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手持一颗白色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这时,张培安偷偷看了小武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武是你哥哥,其他的不重要。”唐坤貌似看到了他的神色,喃喃提醒道。
“坤叔,您见过龙么?龙厉害么?”张培安僵硬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好奇地问道。
唐坤似乎提不起兴趣,随口答道:“没你煊儿妈妈和幽幽妈妈厉害。”
听到这个答案,张培安不仅没有失望,反而越发兴奋起来,追问道:“那土地公公呢?”
唐坤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没你爸爸和妈妈们厉害。”
接着,他又补充道:“土地公公只是个小仙罢了,算不上什么大神只。真正称得上神只的寥寥无几,其他你所听闻的大多都是仙人,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角色罢了。”
张培安并未气馁,一屁股坐在唐坤身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那土地公公到底是不是神仙啊?”
面对张培安无休止的问题,唐坤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算是吧,但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仙,不能算作神。这世间真正的神明屈指可数,其余那些你们耳熟能详的都只都是仙界中的小人物罢了。”
这时,张培安突然羞涩地问:“那……那我以后有没有可能成为神仙呢?”
唐坤落下一子,缓缓说道:“在凡人眼中,你早已如同神仙一般了。”
张培安听后满脸惊喜,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只要能打败同学,我就算是神仙啦!”
唐坤看着天真无邪的张培安,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将手中的棋子递给他,平静地说:“试试看,把它捏碎。”
张培安紧紧盯着手中的陶瓷棋子,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他犹豫不决,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了疑虑。
“捏!”小武看到张培安如此磨蹭,忍不住低声呵斥道。同时,他迅速伸手抓住一枚棋子,毫不费力地瞬间将其捏成了碎末。
张培安心惊胆战地看着小武的举动,不禁咽了口唾沫。
受到小武的激励,张培安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夹住一枚棋子,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捏住它。棋子虽然破裂开来,但仅仅只是破碎而已,并没有像小武那样被捏成粉末。
小武见状,嘴角微微抽搐,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他白了张培安一眼,接着继续专注于棋局,仿佛对张培安的表现毫不在意。
唐坤则轻轻揽住张培安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孩子啊,你内心的杂念太多了。尽管有灵气缠身,但你无法将其集中到一个点上。在这方面,你哥哥可比你强多了。"
听到这话,张培安有些沮丧地点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了,坤叔。”他垂头丧气地回答道。
这时,唐坤拍了拍张培安的肩膀,示意他坐到棋盘前。
“来吧,你们两兄弟下一局。”说完,唐坤站起身来,给他们腾出了位置。
小武和张培安收拾好棋子后,便开始相对而坐,展开一场激烈的对弈。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每一步棋都显得格外重要。
厨房中,众人将饭菜准备妥当,精心装盘后陈列在餐桌上,盖上了保温罩。
“去把孩子们都抱下来吧,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张乾乾面无表情地从栾奕手中接过餐具,然后一丝不苟地将它们摆放在餐桌上,同时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
周围的女人们一言不发,只是神情哀伤地解下围裙,默默地离开了厨房。
怀有身孕的张辰熙、公孙秋煊以及栾奕,则留在原地陪着张乾乾继续摆放餐具。
“老公……” 张辰熙看着张乾乾阴沉的脸色,心中满是担忧,忍不住轻声呼唤道。
她本想安慰一下丈夫,但公孙秋煊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张辰熙见状只好闭上嘴巴。
张乾乾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辰熙的呼喊,他的双手不停地忙碌着,专注于眼前的餐具摆放。
待一切就绪后,他默默地坐在主位上,眼睛紧紧盯着桌子上的每一件物品,仿佛在检查是否有哪根筷子放歪了。
没过多久,女人们陆续抱着孩子回来了,她们按照往日的习惯依次落座。唐坤也领着小武和张培安走进屋子,在饭桌前坐下。
整个餐厅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婴儿的呢喃声打破这片寂静。
张乾乾动作娴熟地拎起一张张薄如蝉翼的春饼,小心翼翼地将各种色香味俱佳的炖肉、香气四溢的炝炒蔬菜以及金黄诱人的鸡蛋逐一夹入其中,然后仔细地卷好,整齐划一地摆放在餐盘之中。每当一盘春饼填满,他就会微笑着递给坐在身边的家人。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享受着这顿丰盛的午餐。
小武和张培安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而其他家庭成员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仿佛心中压着千斤重担,脸色阴沉灰暗。
八个尚在襁褓中的可爱小婴儿,则被大人用小勺喂了几口鲜嫩可口的肉糜米糊。小家伙们似乎对食物充满了渴望,一个个吧嗒着小嘴,显然像是还没有吃饱。
眼见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并擦拭干净嘴巴,一直沉默不语且滴水未进的张乾乾终于开口:"把孩子们带回房间睡个午觉吧,我在客厅等你们。"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这时,唐坤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大哥,需要带上小武一起吗?”
张乾乾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用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唐坤。
面对张乾乾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唐坤不禁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带领着小武和张培安一同离去,留下张乾乾独自一人待在餐厅里,整个场面异常孤寂。
片刻后,佣人来打扫餐厅,张乾乾便移步到客厅,两支烟抽尽公孙秋煊第一个款步下楼,坐到张乾乾身旁前他挥手扇了扇身旁的烟雾。
“相公,毕竟血浓于水、骨肉相连啊!姐妹们对孩子们心有不舍也是人之常情,你一定要多多体谅她们。”公孙秋煊小鸟依人般地挽着他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安慰着。
张乾乾一脸苦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已经略微隆起的小肚子,喃喃自语:“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受此牵连……”
“相公,如今正值关键时刻,你可千万要沉住气!之前该吵的也都吵过了,切不可再心生杂念,以免影响大局。否则,咱们的后辈子孙就算有心想要为了未来的希望而奉献自我,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我明白你内心深处的痛楚,但我们还是得往前看,只要孩子们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其他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公孙秋煊温柔地搂住他的脖颈,将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安抚道。她那轻柔婉转的语调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如此艰难困苦的付出,实在不应由你们来一起承受……”张乾乾满脸愁容,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相公,莫要这般说。咱们可是一家人,理应同甘共苦、携手并肩,共同去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公孙秋煊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毅。
“其实,你们理应怨恨我才是……哪怕像在祖宅时那般与我大吵大闹一场,也好过现在这样……”张乾乾苦笑着自嘲道。
“这话相公万不可当幽幽姐的面提及,事后她心内也很懊悔。”公孙秋煊低声提醒。
“我知道,夫人费心了。”张乾乾勉强挤出一抹淡笑,抓住她的手轻轻拍拍手背。
公孙秋煊温柔一笑,“相公,你我既是夫妻,自当同心协力。”
“同心协力......”张乾乾不禁苦笑一声,随即无奈摇头慨叹,“这三界,自此以后欠我张家可多了。”
“相公啊,”公孙秋煊淡淡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张乾乾已然无力思考,愣愣地痴望着她。
“相公,切莫心焦。”公孙秋煊双手捧着他的面颊,柔声中带着坚毅,“世人皆知生于世族大家者,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他们似乎只需轻启朱唇,便能决定他人的生死。然而,鲜有人知晓,即使出身于这样的家族,也需经历无数的争斗与挣扎,方有一线生机得以存留于世。很多时候,他们的生存之路比寻常人家更为艰险。
倘若有幸登上族长之位,稍有不慎,亦可能将整个家族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自古以来,那些争夺权力之人常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当他们掌权之后,又岂能容忍治下之民存有此等念头?
依我之见,无论身处何种身份地位,都应明了自己的定位。无法逃避的责任,必须尽心尽力去承担。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市井小民,既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也有为自己和他人负责的义务,此乃天道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