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将入冬，岭南地界虽不似大江之北絮雪已落，但连绵的阴雨却甚为刺骨。

一队车马自越州出发，大量的辎重和人手在官道上拉扯将近半月有余才堪堪抵达潮州这个岭南道的边界州府。

城郭之外，良田无人，芒草丛生。

土墙之内，街巷破败，鸡犬不闻。

放眼望去人迹难寻，这般萧瑟模样已有许久。

走得动路的青壮为了避祸求生早已背井离乡。

余下的老幼病残只能在这破败小城之中艰难苟活。

马蹄声将聚在路边焦骨上成群的渡鸦惊起，在半空中不住盘旋，发出阵阵鸣叫，似是把遗留在这座城中的人当做了自己的盘中餐。

挂着平威镖局镖旗的车队缓缓驶入城中时已过晌午。

大路两侧，目及所至，几乎所有民房的门窗屋顶都已经被烧得没了形状，只留下几根被倾倒的焦黑梁柱还立在原地，烈火灼烧过的断口上已经隐隐生出了青苔。

入城没过多久，原先在车队前头先行探路的季轩已经策马赶回，跟在了李凤的身后。

“师伯，前面一处祠堂还算完整，先在那里安顿一夜吧。”

对于踏入岭南道感受到的环境骤变，李凤还未适应。

摘下斗笠，细雨绵绵，落在发丝之间似是繁霜满鬓，但他并未有所踌躇。

对于自己今日的安身之所，李凤更在意另一件事：“季轩，可否有寻得还在城中的百姓踪迹？”

季轩此刻神色黯淡：“人已经找到些许，不过沟通有些困难。”

“有何难处？”

“对于这城中的变故，皆是闭口不言。”

“这是为何？”

“不清楚，方才我寻得几户人家问路，皆是缄默，神情漠然。好不容易遇到个孩子送了些干粮才问得前路。”

初来便遇到如此情景，李凤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扫去一路以来的困顿。

“不二，让镖局的弟兄再辛苦一下，搭好棚帐后稍作休息，便开始派粮吧。”

“是，老师。”徐不二行礼应下，回头吩咐道：“六叔，你先去前头的祠堂吧。”

这么点路程对于平日就在风雨里讨生活的镖师们而言算不得有多累，可这一城的惨状不少人也是头一回见，心中生出的怜悯也是可以化作动力的。

带队的朱清坐在车头扬鞭策马，几声嘶鸣过后，镖局车队便已远远跑在了前头。

李凤问道：“季轩，你那三位后辈呢？”

“都在城内勘察，至少得找到愿意说话的人了解清楚眼下的情况，我们才好确认接下来的方向。照「良家子」给的情报潮州的灾情不至于如此严重，但我们出发到现在也有十余日，事态生变也在所难免。”

李凤转头又问：“荀姐姐，你怎么看？”

荀小白面不改色道：“等凌云阁弟子们的消息吧。若今夜仍无收获，我与季轩再出手。”

季轩眉头微皱：“荀令使，此事不应作为对晚辈的考校。”

“自己的师弟师妹，你也信不过吗？”

荀小白笑道，“况且若是你我离去，殿下的安全如何保障，平威镖局名气虽大，但手段如何你难道没有数？”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