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在地面的腐烂植物中划开一道沟壑，看得出陆安的力量在此时已经显得薄弱，尽管如此支撑，他的身形仍在罡风里渐渐向后退着，扎起来的长发已经被吹散，于风里面飘扬。

身旁不远的一颗矮树终于抵挡不住，疏浅的根系从土中拔起，忽地自他耳旁掠过。

他嘴角却轻轻勾起。

“就是这里了。”

仿佛验证一般，那山谷中向上升起的气流慢慢安稳下去，像野兽暂时的蛰伏。他拔刀起身，步履匆匆，月下林中光线并不清朗，一般人在此时此地绝对看不甚清脚下何物，他却如履平地般向前，倏忽便是十数丈之远，此时风起，他已经清楚了这是个固定的循环，像人的气息一般，只是这是山脉的呼吸。

或者说是类似死去的蛟龙的呼吸。

他再次屈膝箭步，对抗着前方的巨力。

如此几次，终于看得见最后要到的地方，那冒着冷光的深峡，之前的风只是狂妄而已，走到这里时他却感到峡谷里肃杀和阴森正在警告他莫要前进寸步。

月上半空，鸟鸣愈凄，林影不静。

他一鼓作气上前，脚下的天堑不可见底，唯有底处有微微荡漾的银色在摇动，像弥漫成潭水的银子。

“若要直接空手爬下去，有什么东西也没命拿上来了。”

伸手向腰间，从小布袋里掏出一把长钉。

他一顿，看此刻正是风停歇之时，回身一跃，双手攀在岩壁之上，寻凸岩踩住，稳住身形，掏出一枚长钉，夹在双指之间，猛然发力，竟是直接插进那山岩里，寻到缠在腰间的绳索，展开，末端的搭扣挂在其上。

忽然松手跳下，那长钉被猛地一牵，却稳固如初。

还在半空时便盯到一处可攀之地，长绳在空中伸展完全之前，他手指如爪抓住那块岩石，紧握住绳，猛然一颤，绳那端的搭扣便从上方落下，再插入一根长钉，如此循环着。

谷底的银光近了，像天上那个月亮在人间的下覆，闪烁的有些不真实，随着他身体在空中的渐次下落和停滞，天上的月亮离他愈远，地上的月亮愈近。

“几息间那风马上便要再起了，按照这速度是下不去的……”

正思考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谷中的寒气随着风疾速上升着，他的衣衫乱舞着。

身体与岩壁之间似乎已经找不出更多的余地，这才让他堪堪不至于失足坠落。

沉睡的小兽在夜里惊醒，被人的步履声。

它们已经忘了多久，仿佛是从生下来便没有见到过这种生物，直立着走在它们的世界。

他最终下到了谷底。

不是土与岩石的大地，是金属，从凡人的铁与铜，到修士们的玄兵，此刻熔铸为一体，在这山脉的断处谷底沉睡着，凌厉的气息从这整体之上悄然上升，亲密的靠近这块金属，感觉到的只有死寂和安静，但就在抬头不远的上空，这片气息便开始汇聚，汇聚成一种意念般的存在，在歇息与兴起之间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气浪。

山谷上空的月将柔光倾斜在这里，在反射时带上了独属的严肃，是这些兵刃埋葬之前的锐利。在岩壁之上看到的冷光便是这反射。

他无所阻碍地走在其上，甚至望不见两端的尽头，只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小兽攀附在地面上，颤动着羽毛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掏出胸前的那个龙形吊坠，它此时也在嗡嗡低鸣着，似乎想从手里脱离出去一般。

摘下它。

松手却没有没有落下，只是浮在了半空，龙首指向前方，他一步一步跟随，直到吊坠停在某处，他看去，下面的那块金属带着与四周相异的光泽，仿佛有细小的纹路在游动，整个也不过是手掌大小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