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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兄弟

新的王者登上了王座,但旧日匍匐的巨兽也睁开了它们的眼睛。战火很快将燃遍整个拉斯卡亚。

林千众想要把许河带回天穹城,但许河却死活不肯回到那里,许河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屋子,桌上还摆着做好了的饭菜,窗前挂着的海螺贝壳依旧在风中摇摆,他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就像风中纷飞的落叶,无论飘向哪里都是异乡。

林千众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这个孩子回家,许河时常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天,他也害怕面对许河,也许他不自作聪明,洛清影也就不会死了。林千众知道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未必是时间,也许是仇恨,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时间将浇灌它发芽。

许河忽然觉得这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翻出那些妈妈的书来,他翻看着那些书,日复一日。只是书里写满了各种古老的传说故事和遥远的山河大海,唯独没有一本书写着怎样才能见到母亲。

许河忽然想到那个跟妈妈长得很像的阿姨,她总是要带妈妈回去,妈妈的故乡到底在哪里呢?

许河第一次开口的那个黄昏,街道上乱作一团,嘶吼和哭泣声响彻整个城镇,钟声回荡在他耳边,他几乎听不清许河的声音:“龙源海是妈妈的故乡对不对?”

林千众点了点头,他看向许河,那双眼告诉他这个孩子一定要去那里。许河的声音接着传来:“以前有一个跟妈妈长得很像的阿姨来找过她,说要带她回去。我想找到那个阿姨,也许她知道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妈妈。”

妈妈说尘世川开着九色的花,九色花可以实现一切愿望,他一定要去那里。

林千众看着这个孩子,瘦小的躯体,却透着一种决绝。他打昏了许河,把他带回了天穹城。

许沧海看着眼前昏迷的男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孩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让妻子带着他躲藏,他生下来血脉便是残缺的,如今又失去了母亲。

许河不知何时醒来,他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虽然从未见过,但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父亲。许河却也没有多少欢喜,只是问他:“你可以让我再见到妈妈吗?”

许沧海看着许河,心底满是愧疚和怜惜,他看向许河:“妈妈以前说只要不忘记就一定会再见的。”

许沧海让林千众带着许河下去休息,他走向了那座大殿,殿内早已坐满了人,野兽们穿上衣服带上冠冕,都带着自己的刀叉,将要把谁端上餐桌。

许沧海看向那些正襟危坐的野兽,他们都期待着自己漏出破绽,

好一拥而上将自己啃食殆尽,龙族从来没有什么皇族,只有尸山血海砌成的王座。力量就是一切,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就能接受龙神的最高的血脉之力。他不能漏出破绽,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有人打破了这凝结的气氛:“不知陛下登上王座究竟看到了怎样的未来。”

“我看见了尘世开出了九色花。”他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它还有另一个名字,九转龙灵。我想各位都知道那个传说,九色花拥有实现一切的力量。”

大殿内陷入了沉默,许沧海接着开口:“我不在乎你们都是作何打算,觊觎我的位置也好,想杀了我夺取我的龙源也罢,只要做好了被我撕成碎片的准备尽管来好了。但九转龙灵不能落入蝗族之手,那些疯子得到它会发生什么,九百年前的血泪史就是答案。”

一个消息慢慢传遍了拉斯卡亚,龙族将不惜一切把蝗族赶尽杀绝,直到它们彻底灭绝。

整个拉斯卡亚的天空不再平静,那些巨大的双翼遍布所有角落,它们在高空不断巡视,搜寻着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身影。

许沧海走向许河那间小小的屋子,许河正坐在堂屋前看书。

在来之前他就听侍从说,许海经常来这里看许河,每次都会带一些小孩子会喜欢的小礼物,经常一呆就是一整天。

他正准备推开门进去,许海拦住了他:“父亲,弟弟他还太小了,不要让他卷入这场战争了吧,失去母亲的痛苦已经快把他压垮了。”

许沧海看着少年:“可是,他没有力量永远都会被人宰割。”

少年昂起头:“他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没有继承多少血脉之力,他又天性善良,他争不了的。弟弟的东西我去帮他争,父亲若不在了,我也一定拼死护住他。”

许沧海看着少年:“我相信你,只是一个人争两个人的太难了,人又真的能争得过命运吗?”

少年笑道:“预言里不是说我是神之命格吗,我一定可以的。”许沧海看着满脸笑意的少年,如果是小海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许海走进了房间,许河看他进来了眼里闪过一丝欢喜。

许海提起一个许河从未听过的话题:“弟弟,你知道战争是什么意思吗?”

许河摇了摇头,许海缓缓的说着:“战争就是与一些你大概从未见过的人不死不休,要用尽一切手段和计谋,从刀剑到牙齿都是你的武器,直到将那些人赶尽杀绝或是他们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许河问他:“为什么非要杀了那些人呢?”

“因为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许河想了想:“那我要远离战争,因为我还想见到妈妈。”

许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好,你要远离战争哦,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他拉开衣服,裸露着胸膛,整齐匀称的肌肉上覆盖上了一层鳞片,他拔下了心口中间的那块鳞片。

许河看着哥哥的脸有些抽搐,他有些被吓到了。许海压下了喉咙里的鲜血,脸色有些苍白。漏出一个笑容。许海把鳞片放在了许河手里:“以后遇到危险了,把鲜血滴在上面,我就会来保护你。当然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可以对着它说话,我也能听到哦。”

许河看向他:“哥哥你要走了吗?”

许海点了点头。

“哥哥你要去哪里?”

许海没有回答他,但许河知道哥哥要去哪里。“你一定要早点回来,等我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把妈妈找回来。”

拉斯卡亚所有族类对龙族,都是既发自内心的恐惧却又尊崇,都是来自于龙族的力量。但龙族的力量并非是恩赐,而是诅咒。

所有龙族从出生那天起,就带着龙神的血脉,血脉带给龙强大的力量,伟岸的身躯,坚硬的鳞甲和对龙源的亲和。但这血脉无时无刻不渴求着鲜血和生命,若得不到鲜血它便会吞噬你的一切,身体,血液骨肉,情感,记忆。

所有龙族成员若是无力对抗血脉的吞噬,就会去往圣龙谷自我了断,以免成为只知道吞噬的怪物。越强大它也会越强大,也许所谓龙族不过是那传说中的龙神豢养的奴仆罢了。那些无法对抗血脉之力的龙又不愿自我了断的龙,都变成了黑暗中的野兽,成为了只知吞噬和毁灭的蝗。就算没有血脉之力的龙,18岁时也会被龙血吞噬,除非夺取他人的血脉之力,才能活下去。

许海的血脉是纯粹的光明,越是高阶的血脉越纯粹,单色血脉又被称为神之命格。据说龙族已经九千年未曾诞生过神之命格的人,但神之命格也意味着更可怕的诅咒。许海要与神的诅咒争斗,还要帮弟弟争活下去的资格。

许海在一个下午抵达了妈妈和弟弟生活过的城镇,他问了好几遍弟弟,那间屋子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的,门前种的什么树。

他找到了那间小小的屋子,看着门上挂着的海螺,他记得那是妈妈带着他在龙源海边捡起的。

眼泪无声的滑落,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了。他拿出那张地图,那个猩红的标记就是这里。

那个怪物一定就躲在这座城镇中,等待夜幕降临就会吞噬所有生命。血夜蝗,半步龙王堕落腐化产生的怪物,只知道吞噬和杀戮的邪恶野兽。

他在街边找了个面馆坐下,这会已经到了饭点,店里却没有什么人,他点了一碗素面,不紧不慢的吃着。

不知何时一个女孩坐在了他的对面,店里还有很多桌子,她却偏偏坐在了对面。他不动声色的吃着面条,眼睛却悄悄打量着她,随时准备拔剑。他常年在世界各地行走,深知谨小慎微的道理,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女孩开口问他:“你是哪里的人?为什么身后背了那么大一把剑。”她的语气并不友善,甚至满是嫌恶。

许海抬起头看着她:“我是从很远的地方逃难来到这里的,背着这把剑只是为了防身。”许海一身破烂的衣衫,脸上也满是灰尘和风干的泥泞。

那女孩见他一身都是灰尘,倒也的确像是个逃难的人,语气缓和了一些:“我见你背着一把巨剑,就怕是杀人如麻的恶人,但看你的面相不像是坏人,不是那些所谓的侠客就好。”

许海有些沉默,自己好像就是那种杀人如麻的恶人。那女孩见他不说话只顾着吃面,转身又给他端了一碗面出来:“逃难来这里,想来路上也没怎么吃饱饭,这一碗算我送你的。”

许海不好意思的漏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谢谢。”

那女孩又接着坐下:“不过就要打仗了这里,你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我这里平日吃面的人还挺多的,但听说这里就要打仗了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客人。吃完这碗面你便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许海不免有些感激:“好的,谢谢姑娘提醒。”对方与他素不相识,白送他一碗面还告诉他这些消息,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战争还未到来,这座城镇便失去它往日的活力。但许海知道,蝗族就要到来,灾夜蝗的出现就是它们大举进攻的信号,若不杀光它们这里就将成为一片废墟。

那个姑娘说完这些话就又回到厨房去忙碌了,许海把钱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离开。

在四处转了一圈,绝大多数人都已经逃出了这座城镇,只有少部分人没有离开,他们都不知道那些怪物是怎样的恐怖,以为只是普通的战争,但许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保全这些人的性命。

夜幕很快降临,许海等了一夜,血夜蝗也没有出现。也许那头野兽已经闻到了他的气息,但没有关系,它无法克制对鲜血和生命的贪婪。

太阳已经升起,看来它不会再出现了。他向着昨天那间面馆走去,也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开门营业。

但还没有看到那间小小的铺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气息,他闻到过很多次这个味道了,那是鲜血和毒液混合的恶臭。

他一路疾驰向那间铺子,眼前的景象让人毛骨悚然,一只浑身长满了狰狞骨刺的怪物正用它的前爪撕扯着一具尸体,正是昨天那个送了他一碗面的女孩,那张长满了獠牙的嘴里发出让人胆寒的咀嚼声。

他已经无数次见过这种画面了,但还是无法无动于衷。他一脚踢死了那只怪物,那只怪物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便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但整个城镇传出了一阵恐怖而又怨毒的哀嚎,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街道,接着无数怪物从房屋和角落里像潮水一样涌来,包围了许海。那些怪物贪婪的盯着他,但却都不敢再往前走。

它们在等,在等血夜蝗,但这是白天,血夜蝗是不会出现的,但许海却不明白,灾夜蝗既然昨夜没有出现,那这些蝗虫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占领了整个城镇呢?

除非那个猩红的标记根本不是血夜蝗,而是吞夜蝗,一定是它吞掉了整个城镇的夜晚,把一切声音和光线都吞没了,所以自己才丝毫没有察觉。

一个佝偻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视线尽头,蝗虫们都远远的退开,让出一条路来。一个老头杵着一根拐棍颤颤悠悠的走来,但那些怪物生怕靠近他。

许海眼中覆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那老头胸口有一张漆黑的巨口,口中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许河拔出了身后的那把剑:“既然无法对抗命运的诅咒,为什么不选择自我了断,而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呢?”

那老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苦涩却又讥讽的笑容:“可我还不想死,哪怕变成这副鬼样子也想要活下去。”

许海身后盘踞着一条金色神龙,虎视眈眈的看着老头,许海苦笑:“那我送你上路吧。”

那老头却并不惧怕,有些讥诮的看了许海一眼:“你以为我在这里布置这么久只是为了吃几个小镇上的低等血食?”话落,许海清晰的看见他胸前的巨口张开,那片夜空不断扩散,直到将整片天空笼罩。

街道另一处的蝗群有让开了一条路,一个矮小的侏儒缓缓走来,他丑恶的面容却红光满面,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反胃。他还拿着一条血淋淋的鞭,边走边舔。

许海笑了笑:“那这么说你是为了我咯,看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许河知道凭他们两个半步龙王的实力还不至于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一定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怪物还没有出现。

老头再不言语,那满面红光的侏儒则是狞笑着看向许海,一口森然的黑黄色牙齿哪怕隔着半条街许海都能闻见他的口臭味。那两道身影腾空而起向着许海冲来。

许海身后神龙虚影一声咆哮,化为一层耀眼的神光覆盖在许海全身,他不再压制体内沸腾的血液,一头金色长发在风中散开,身躯也拔高了几分,双目像太阳让人不敢直视。光龙源在每一根发丝上游走,一身璀璨的金光就是他的铠甲。

他狠狠一拳打在侏儒的脸上,绚烂的光华让侏儒头晕目眩,但下一瞬那些光就像烈焰燃烧着侏儒的皮肉,让他痛不欲生。许海双目一凝,手上的力量再次爆发,巨大的力量将侏儒整砸的牙齿崩飞,整张脸都塌陷了下去。

许海收回拳头,胸部和背部的肌肉再次发力狠狠砸了下去,这一拳砸的侏儒一只眼珠都破碎开来,恶臭的鲜血纷飞四溅。

许海脚下发力,瞄准了侏儒的脑袋,像踢一条路边的野狗一样把侏儒踢飞。侏儒被他恐怖的巨力踢得倒飞出去,一路撞碎了好几间房屋才停了下来。

许海侧身躲过老头那张巨口喷出的黑光:“你这畸形的矮子,隔着一条街我都能闻到你身上那令人作呕的臭味,真是让我反胃。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卑劣的父母才能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那侏儒刚被两拳打得分不清天南地北,头痛欲裂几乎让他不能呼吸。听到许海这恶毒的咒骂,气的瞪大了那只独眼,另一只眼的伤口又大了一分。

这侏儒实力远不如那老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乱了心智漏出破绽,早点杀了他,那第三头野兽也不得不现身了。

许海杀向老头,一拳又一拳的将他压得几乎只能招架无法还击,一步又一步后退。

许海拔出那把巨剑,只是一闪便冲到那老头身前,他挥动巨剑斩向那老头。

那老头双目闪过一丝精光,他急忙抬起双手催动龙源抵挡这一剑。那侏儒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拿着一根黑色的修长骨抢,向着许海杀来。

许海等的就是这一刻,那把巨剑在空中骤然急停。许海左手接过巨剑,腰部一个恐怖的扭曲和反转,转身劈向了侏儒。

刹那间巨剑重重的劈下,侏儒来不及防御和闪躲,他心一横,一往无前的向许海刺过去。许海并不躲避,任由那杆长枪袭来,他的巨剑也重重的劈落。

一层鳞甲阻挡了那杆枪的前进,侏儒觉得好像撞到了一座山,许海冷笑着看向他,一剑将他一分为二。

那老头惊骇的看着许海,许海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这片漆黑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滴滴落下,好像天空的泪水,哭诉着对大地的思念。

许海闲庭信步的向他走来,但手上却始终没有任何任何动作。许海一步步走去,身上的杀气和情绪都退去,好像自言自语的说着奇怪的话:“又下雨了啊,也不知道你的肩膀会不会疼。”

雨中好像有个声音说:“好久不见,小海。”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来,一步步走向许海。那道人影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吞夜蝗动弹不得。他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若不说出来,我会放你离开的。你又何苦呢?”

许海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叔叔,跟我回去好吗?”

男人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我这副鬼样子回不去了。”

“哪怕变成魔鬼也想要活下去吗,你知道你活下去会害死多少人吗?”

“对,我就是想要活下去,哪怕变成魔鬼也无所谓,我没有勇气自我了断。”男人半张脸已经腐烂,森森白骨上一只突兀的眼珠嵌在眼眶。“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很简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有个人一直藏在这里,因为就凭他们两个奈何不了我,但他们却并没有退走。所以我杀了那个侏儒逼你现身,但你却迟迟不肯出手,要么是你故意让他死,要么是你不想出手。”

“所以你就确定是我?”

许海摇了摇头:“我闻到了龙炎草的味道,你每次下雨都会饱受寒毒的折磨,所以常年带着龙炎草在身上。”

男人不禁苦笑:“你走吧,小海,我没法对你下手。”

“收起你虚伪的仁慈吧,我并不怪你没有勇气,但我绝不会退走,哪怕你是龙源之主,我也绝不会退走。因为是你泄露了母亲和弟弟的消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男人颤抖着:“你怎么会知道?”

“林千众说林千颂那个独眼龙身上有一股龙炎草的味道,熏得他反胃。知道母亲行踪的人并不多,只有你会常年带着龙炎草在身上,所以林千颂一定见过你。”

许海紧紧盯着他,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癫狂:“你一定要死,我一定要杀了你。”

男人终于变了脸色:“非要如此吗,你不是我的对手。”

许海不再多言,而是一口咬破了舌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燃烧,瞳孔中渗出鲜血。许海深知这位叔叔的可怕,若是抱有一丝幻想就绝不可能战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