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引章 巅峰煮酒(1 / 2)至尊剑客首页

位于梁国边境与蜀、吴、楚三国皆不管辖的境外,有一片山岭,叫做黑竹岭。纵横数百里,背靠万仞绝壁险峰,前临千顷天堑江流。山形险峻,地势陡峭,山上群峰峥嵘、鬼斧神工,江中隐礁藏怪,激流暗涌,危峰耸入仙霞之境,寒水汇入百川之海,黑林茂密,常年浓雾环绕。

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黑雾缭绕,峰峦奇秀的叠山中,会有当年叱诧一时的人物隐居于此,抛开了在世上奋斗一生的功名利禄,隐居在这人间仙境中。

大风吹灭了炉火,最后一缕烟气,随着火星尚未尽灭的残烬,顷刻便被吹散无踪,红泥炉上适才温着的酒还不至于凉得太快,白衣长者拎起酒坛,趁热将最后一点烧酒倒在两只大青瓷酒碗里。

与他对坐的是一个着鸦色长衫的老者,看起来沉稳而高深,在这样一座浓雾黑石的山头,这两人一黑一白的装束,远远看去,乍像是黑白无常。

好在他们是一边煮酒一边吃烧烤,空气里隐约飘出来一丝烈酒的窖香,还有加了花椒粉的烤野兔的肉香,使得他们看着多少有点人间烟火的味道。

“十年了。”白衣长者说,“不知道人间现在如何了。”

他只是平静的叙述,没有感情,也没有特别渴望,人间的现状,似乎是并不大关心的。

“十年?”黑衣老者接了他的话茬,“不是十年,而是四十年了。”

“你的意思……”

“四十年来,那场风波一直都没有平息过,天下太平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它只是蛰伏匿迹,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白衣长者恍然,叹息着念道,“你说得对,它还没有平息,只是蛰伏。这种事怎么会平息呢?它永远都不会真正平息!就像是天气,晴朗或暴风雨,都只是一种暂时的形态,永远不会停息,也不会终止,只是轮番上演罢了。”

两人互相感叹着,喝完了各自的酒也吃完了最后一串烤肉。

“请回吧,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想参与,也不想做主。”白衣长者漠然的说,将酒坛子里剩余的几点酒倒在已经失了火候的小泥炉里,炉里的余炭发出最后一丝挣扎的哧哧声,快速熄灭。

“天气瞬息万变,世上亦是变换无常,我知道你已经脱离苦海,不必经受那些凡俗诸事,也有这清闲功夫来这里煮酒消遣,可是我放不下心,以至于连死都不敢随便死去。”

黑衣老者负手而立,昂首看向风云变幻的天地边际处,在那里不知会发生什么惊涛骇浪的事。

白衣长者不禁疑惑道:“天下真有你说的这么惨淡么?”

黑衣老者立即反问,“如果她有你想象那般好,为什么你不肯出山?”

黑衣老者的话噎得白衣服的那位无言以对,良久才念出一句:“你我都知道这天下就是个炼狱,各种世态混杂,人情凉薄,敌友难分,你又何必非要我去蹚这趟浑水?

“常在河边走,早晚会湿鞋,谁都想举足轻重的来,安然无恙的退,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偿所愿,你可听说过,‘尘世如潮人如水,自古江湖几人回’。人在江湖漂,不可能只是过客,难免会掺和到那些恩怨当中,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言语里透露他不愿意沾染那些纷争是非,他的性格自由不羁,已经习惯了这里隐居的生活。习惯了逍遥自在,又怎么会愿意涉足那些混乱腌臜的世界。

黑衣老者没有再接话,只是沉默的看了看周围,山巅下所能看到的尽是一片茫茫大雾。黄昏的风渐大,积雨云低低的压在山顶上,形如万马奔腾,浊浪翻滚。脚下黑色的岩石山顶恰似一叶扁舟,漂浮在云海之中。

风吹得满山的毛竹,发出鬼哭狼嚎的呜咽,竹叶遮天蔽日,相互碰撞,跟着风的节奏推波助澜,乍听似有一只远古巨兽,沉睡初醒,懒洋洋的发出一声呵欠,却是惊天动地,于普通人听来就是一息来自凶悍怪兽的咆哮。

“前辈请回吧,我已经在我母亲面前发过毒誓,绝不会去重蹈旧辙,你就不用枉费心机了,若你是来找我叙旧的,我便欢迎,如果还是为了这件事,你也不用来了。”

白衣长者语气坚定,在年龄看着比他要长得多的黑衣老者面前,虽是尊敬,但也不曾有半点卑躬屈膝,他和往常一样昂首挺胸,仰望着苍天。目及之处的天尽头,泛起沉沉的乌云,似乎有倾盆大雨将至。

狂风卷起满地的枯枝腐叶,犹如一众列兵曳地面袭而来,腐朽发酵的气息,被扬入空中,辉发着令人作呕的浊气,潜伏在地表的蛇鼠和蝼蚁,趁着飞沙走石之际,翻腾着自己的阵地。一切看似欣欣向荣,却又遍布陷阱,暗藏杀机。

黑衣老者见他意志坚决,知道再劝无用,也只好告辞,叹然返下山去,一边走一边唱,嗓音苍老,沙嚎又枯槁,悠远而悲怆,响遏行云——

“皇天上,隐者深山宝刀藏,宝刀藏,人间凄苦,谁又能当。

强风暗露乍惊惶,袒肋只求乾坤朗,乾坤朗,英雄远去,侠客沧桑。”

……

这就是凡俗的人世间,融合繁芜与清净,纷乱与纯洁,俗落与超脱的大混杂世界,满目都是迷茫的痴孩,历经悲欢与爱恨,在辛苦的寻找跳出规则的出路,却又不甘舍弃这万千红尘紫陌而一头扎入。

也是劫数的一段必经之路。

人从一生下来,就冲着一个目标走,——那就是坟墓。

活人奋斗数十年终归要死,终要埋在一方土坟里,人们不愿意碌碌无为的枉过一生,整日重复吃喝玩乐的单调无望的生活,总会有人雄起与成功,也会有人腾空与沦落。

世上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荣华富贵,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去往山野乡林去过粗茶淡饭,两袖清风的日子。并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夙兴夜寐,早出晚归的辛勤劳作!放弃物欲是需要多少勇气和毅力!

但是人世间有着亘古不变的的规律,人就是要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来,走的时候也什么也带不走,精光光的来,赤条条的去。一辈子的功名,财富,荣誉,地位,亲友……都随着一声哭啼,从无中来,到无中去!

一路行来,历经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到最后,命里因果天注成,冷眼泥陀莫相问。逍遥人间何欲求,疲奔一生终为尘。

于是,看破的,终于舍下繁华喧闹的城市,遁世而去,用隐居来一了百了……

小隐于林的,大隐于市的,不问世事,每天只是调素琴,阅古经,弄花草,观朝夕。请天涯客,煮黄花酒。埋霜雪于春,撷红叶于秋。

只是林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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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章2——五味茶楼

从前京城里最繁华的十里街因为现下朝廷的局势动荡,显得有些萧条,沿街不再华灯如昼,街上偶有官兵巡逻,勉强支撑着皇城的门面,也有强盗惯偷昼伏夜出,窥视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

黄昏时分,位于南大门偏东南,曾经全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茶楼,似乎对现下的朝局丝毫没有影响,一入夜便点亮了满楼的灯笼,将位于湖畔的整个院落,船舫,茶楼照耀得如火辉煌,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的盛世,令人纸醉金迷。

那个人刚一踏进茶楼的时候,璇玑就注意到他了。

男性,约摸二十来岁,面容敦肃,一身粗布,墨黑的头发用一根枣色葛带束成一个简单的发束,未着冠饰,脚上一双厚底皮靴,陈旧,但是干净,是骑马赶路的好装备,乍看不过是与茶楼里众多食客相差无几的平民。

虽然是寒酸打扮,与茶楼里那些华服美饰的高官纨绔格格不入,但从他昂首走上楼梯的那几步身姿来看,此人是个练家高手,步履矫健,神态沉稳,有着一般平民不可能具备的泰然的气度。

璇玑还注意到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柄用麻布层层包裹的物体,看形状应是一柄长约三尺的长剑,剑器散发出来的沉重的杀戮之气,却是再多的防护都无法掩盖,穿魂刺骨的血腥味,如一头白鲨,生生撕破了茶楼原本雅韵香蒸的气氛。

他进来后环顾了一遍整个茶楼,然后径直走到楼上右厢的雅座,寻了一个能窥瞰整个茶楼的位置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