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第一章：男人的希望

那是一个初冬的寒夜，天空稀稀疏疏挂着几颗星星，似乎也在抱怨着这鬼天气，疲惫的闪着寒光。周围远山肃穆，庄严而静怡，树木荒草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静寞着一动不动，整个村庄里好似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不多时，一位步履健硕的男人急匆匆地走在出村的小路上，为这寂静的寒夜增添了一点生机，只见他一边走一边哈着气，搓着双手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什么，此时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能听道。男人抬起头看了看天，刚好是上弦月挂上中天的时候，低下头赶紧拉了一下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衣遮挡住不断袭来的寒冷，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不多一会他来到了村里的龙王庙上，跪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祷告：“龙神啊，你一定要保佑我这一胎生个儿子，咱村里的人都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就连种地我都不敢往地界上种，别人每年都把地界石往我地里挪，我都不敢反抗，有一回我说了两句，王二麻子家的就骂我：‘儿子都没有，要地干什么了！’”说着这个大男人老泪纵横，好不悲伤。

我想，听了他絮絮叨叨了半天，神像也不耐烦了，但还是听明白了，在那个还没有改革开放的年代，农村人家里没有儿子，那可是大忌啊！难怪这个男人如此伤心啊！

只见他点头哈腰着也不知许了多少口愿，只要是个儿子，一定给龙神重重谢上大礼，此时他顾不得那些身外之物了，说完他赶紧起身，往回跑，因为家里的婆娘正在生产，他赶紧拿起放在路边的红柳筐子和铁锹，来到老人们经常说的那个山穴上，挖起一筐自认为最干净的土，白天他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那个山穴里的土最有灵气，只要用那穴里的土铺在产妇身下，一定能生儿子。想到这里他又用力地挖了几下，直到筐里放不下才罢手，提起筐子把铁锹往胳肢窝里一夹，大步流星往家赶，连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只觉得背上热腾腾着此时他也感觉不到寒冷，急急忙忙来到那间透着微弱光芒的窑洞门前等消息，里面没什么动净，只能听到婆娘断断续续的闷哼声，他焦急着在院子里来回的转，直到他在院子里走了不知道多少圈后，觉得脑袋都有点晕直发迷糊，只好停下靠在院子里的磨盘上。屋里的女人还在痛苦的哀嚎，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在流逝，他的心也在不断煎熬，连站在地下的老岳母都焦急万分……

仿佛过了一很久，久到所有人都麻木着毫无知觉，一声女人的惨叫声再次划破了寂静的夜，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男人，他焦急地来到门口隔着窗子想问一声是不是个儿子，因为他听到孩子的哭声很洪亮，不由得兴奋起来，露出了久违的笑，欣喜着搓搓手准备开门进去一探究竟，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让男人瞬间愣住了。

“啊呀呀！怎么又是一个赔钱货啊，这天杀的，让你遭多少罪啊！”带着哭腔不停抱怨的老太婆就是产妇的母亲－－艾氏。走在门上的男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力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炕沿边，颤抖着双手抱起花布包着的孩子，他端详了很久，红扑扑的小脸，有力的四肢不停着来回挥动，听着这洪亮的声音，好似用哭声将这新生的喜悦表达出来，男人在心里祈祷不停着问自己“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个男孩子呢？”

不多时疲惫的女人睁开了双眼才刚生产完脸色十分不好，恍惚中似乎听到母亲的自家男人说是个女孩子什么的，也吓得魂儿没了。顾不得刚生产完的疲惫，艰难地撑起身子，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扒开襁褓中的孩子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个女的。

眼里渐渐有了泪光，失望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委屈、憎恨着聚起点点冷意。想起了昨天王二麻子家挖苦的话，不由一阵悲从中来。她心碎了，崩溃了。想起这些年受的冷眼和嘲讽。她更加绝望极了，不由攥紧了双手，直到指节泛白，手心微微出汗，她顾不得此时的虚弱和凌乱的发丝，将刚出生的孩子推到一边，说：“扔了吧，不中用了。”说完这句话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了。

站在炕沿边的母亲看着晕过去的女儿，慌乱着爬上炕，几步跪上前将女儿扶起，不停着轻拍女儿的背，连声叫着女儿的名字，泪水止不住着往下掉，并不停得用手背擦着，她苦命的女儿啊！前前后后十几年成形的不成形的她都记不清了，这足月生的已经是第四胎了。回想起女儿也曾生过男孩。心里一下子悲从中来，回忆一下子就拉回到了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那是女儿刚出嫁那一年，家里的小姑子和自己的女儿是同一天出嫁的，常言道一家人不能同年出嫁两个女子，但家里的老人觉得多养一口人太费口粮了，早一点出嫁了就能省口吃的呢。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实，同时出嫁女子一个日子好过另一个就不好过了。那一年女儿有了身孕，她早早地安顿好了家里一应事务，高高兴兴前来为女儿守月子，只见自己的女儿坐在门台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抓起身边小几上的零食送进口里，正在碾子上碾米的老母亲看到这一幕也觉得舒心，好像空气里都是花的甜味，她的女儿叫玛瑙，因和她的姑姑同年出生，所以小姑子叫珍珠，家里生出一对可爱的女娃娃本是件好事，但是那个吃人的年代里，女娃娃远比不上男孩子来得实在，婆婆生完小姑子不久后就撒手人寰，小姑子比自家女儿大三个月，当时家里的长辈都说小姑子是个克父母的主说什么也不要留，但看着这个粉嘟嘟的娃娃说什么也舍不得，照顾小姑子的重任就落在自己身上了，两人同吃同住和亲姐妹一样，曾经她也寄希望于这两个孩子，希望她们都有着美好的生活和前程。想到这里她提高声线说道：“玛瑙啊，你还是少做点针线活，仔细眼睛疼。”说完继续干着她的活，把驴赶得更快了。想着早点给女儿准备好坐月子的吃食，让女儿好好地将养。她那三寸金莲的小脚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在磨道里来来回回的走着，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驴卸下，好给她的玛瑙擀着吃一顿水杂面。想到这里不由得她哼起了小曲，玛瑙的娘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