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柳墨青和顾丹罽异口同声。

柳墨青道：“我下周医院里请不出假。”

顾丹罽急了：“三哥，这趟不怎么安全吧，能不让姐去吗？”

祁梦声拿起湿巾擦了擦手，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我要是死在宁城，还要医生干嘛？”

“文哥已经在那边了？”

“嗯，他已经都安排好了。”

文朗皱眉：“三爷，要不还是我去吧，这事用不着你亲自出马。”

“这件事不容有差，无妨，我跑一趟。”

典阳拨弄着碗里的雪花牛肉，说：“我听说，孟雨琴也会去。”

孟项司的当家独生女，孟雨琴，柳墨青见过她一回，气质卓绝，难得美人。柳墨青仿若抓住了什么。

“你消息灵通。”祁梦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已经吃好了，只时不时喝上两口啤酒，“她应该跟我们两条线。”

“此事要紧，一会我们再说吧。”文朗看似随意地喷着烟，实际上这话就是在提醒这桌子人，有外人在，别透了风声。

柳墨青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孔武有力之人，心思很细密。

文朗说完这句后，典阳扫了眼柳墨青，后者没反应，另一边祁梦声唇角含笑，不言语，只有顾丹罽耐不住突然冷场，开始换话题，说起李大师的演奏会，又要约柳墨青一同前往。

一顿饭下来，柳墨青压根没吃什么，走出饭店的时候，外头一阵寒风把她的额发吹得乱飞，倒是吹得人清醒了些。

祁梦声的车缓缓停在诸人面前，他回头看着还站在饭店台阶上的柳墨青说：“走吧。”

柳墨青经过典阳的时候，特意停下脚步，典阳脸色泛红，今晚喝了不少，怕是有点醉了，看柳墨青的时候眼睛都是眯起来的。

“你把我找出来，好像还没提到正事。”

典阳一把勾住柳墨青的肩，一边观察祁梦声的去向，一边悄声对她说：“嘘……我呢，就想试试你，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在三爷身边，没胆子可不行。至于遗书嘛，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你看。”

柳墨青其实非常急迫，她很想知道这个遗书的真假，还有典阳知道染天池多少事，染天池作为单轻鸿替身是十年前的事，那个时候典阳应该还不是高级干部，那她又是怎么认识染天池的？

“柳医生，走了。”那头祁梦声见柳墨青还在跟典阳交谈，忍不住唤她。

柳墨青第一次有种想给人的嘴巴上封条的冲动。典阳见状，似笑非笑地对文朗说：“哎，这么多年，三爷送你回家过吗？”

文朗仰头认真想了想：“好像……有过一次吧，有一次火拼，我跟他两人逃到郊外，后来是他搞了辆车，我们才回到家里。”

典阳白他：“那不叫送，那叫顺带。”

柳墨青知道祁梦声有话跟她说，现在她基本上已经能读懂祁梦声的想法了。她跟众人道别，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礼貌克制，叫人也揪不出错。

“你不喜欢这位柳医生？我看阿罽很喜欢她，一口一个姐，叫得比亲姐还亲。”文朗跟典阳任何事都是有话直说。

典阳正抬手点烟，顿了顿，说：“怎么会，我喜欢她还来不及，这种高冷类型的，才有意思。”

“是吗？”文朗盯着她漂亮的脸看了会，叹了口气，“你喜欢也没用，没看到三爷的态度吗，这个女人不简单。”

“是不简单。”典阳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一团白雾，透不出她眉眼的神色。

陈灼和吕肃已经上车，祁梦声还站在路边，大半夜的，街上没多少人，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享受暖气，只剩下橘色的路灯投下的暖暖光晕和萧瑟的寒风吹得树杈瑟瑟作响。

他就站在路灯下，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像是漫无目的地望着不远处，身姿在地上落下一道长长的黑色倒影，竟是有种形单影只的孤冷。

柳墨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她知道他在等她，可她有种无法靠近他的感觉，她犹豫了下，拖着步子走到他身边，离着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耐性很好，等到她站定后，平静地开口：“今天认识的这些人，具体的你也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看上去玩得开，称兄道弟，到头来谁插谁背后两刀，都说不好。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

虽然语气平淡，但柳墨青知道他特意说给她听。

“医院里的女人怎么样了？”祁梦声侧过头，换了个问题。

“你不都赌赢了吗。”

祁梦声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酷，可以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没了。”

“残酷不残酷的，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都在生死线徘徊，还有空搭理别人么？祁三爷，我说的是不是呢？”柳墨青看向他。

“你倒是门清，我身边的人都已经对生命失去了敬畏之心。”祁梦声低沉的嗓音在这空寂的夜里，仿佛有阵阵回响，“你说得对，但你不同，你这么善良，哪怕手里沾染鲜血，也请一定是救人的鲜血。”

“你说的这些和我今天经历的事情不搭边，你们中晟社的人想给我个下马威，最后，却是两个无辜的人替她承担了这个下马威的风险，我感觉不太甘心。”柳墨青冷冷道。

祁梦声静默了一会儿“那你想如何？要我对她下手？她是社里的兄弟，没做什么错事。”

“我这人，讲究冤有头债有主，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今天，带我进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更没做错事了。”柳墨青淡漠道。声音缓缓消散在风里，祁梦声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后祁梦声越过柳墨青，朝车的方向走去：“我送你回家。”

车上，祁梦声提醒道：“我希望你以后还是低调一点，跟社里的人也保持点距离。虽然我给予你权力，但你毕竟是我的医生，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也多放点在我身上。”

柳墨青不作声，她这不是全部身心都在他身上么，想方设法从他身边下手查信息。祁梦声回头去看，这个女人一晚上没笑过，一副欠她多还她少的样子，不过，这才是柳墨青，要是她突然笑脸相迎，温柔体贴，那才叫活见鬼了。

过了会，柳墨青想起饭局上他的话，想再争辩一下：“下周我真的不能跟你去宁城，我有我的工作，何况你这次去……”

祁梦声修长的手指在后座皮椅上敲了敲，淡淡道：“你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吗？”

刚说完注意力多放点在他身上，转眼就拿他不当回事。柳墨青沉默，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祁梦声见柳墨青淡漠的神情终于有点变化，这才慢慢道：“怎么请假我不管，明天下午出发，陈灼会来接你。”

“我知道了。”

她的口气还是很不情愿，可祁梦声却不知为何嘴角上扬。

柳墨青下车后，吕肃忍不住嘀咕道：“要她何用，一点事情都要推三阻四，完全没有工作责任心。”

“这样才好。”祁梦声笑道，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槐树，“你不觉得她这种个性很好吗？”

陈灼愕然，要说这个性好，他还真有点违背良心，柳医生看起来淡如水，可骨子里犟得很，脑子还聪明，压根不能在她面前说谎，分分钟打你脸，关键是不怕事，胆子不小，难道三爷是喜欢这挂的？

另一边，柳墨青回到家先洗了把脸，镜子里那张素净的脸庞挂着水滴，从眼角到唇角都透着淡漠。祁梦声以为她百般不愿意，实际上，她只有让他越觉得她不上心，越是勉强，才能降低他的疑心。

可按今天的情况看，医院的工作迟早是要辞的，她自认为精力有限，绝无可能在祁梦声单轻鸿他们这里周旋，还能游刃有余地干好医院的活。但现在也不能一下子辞职，不然院里领导不说，父母肯定不会置若罔闻，唐银尘也会有所察觉。

唉，先请假吧，一步步来。柳墨青觉得既然答应了要跟祁梦声同往，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打个包裹就走，她给陈灼列了清单，上面都是备用的药品，她可不想万一出了事，像上次在尼泊尔，没个止血钳就要上阵。

反正她不管陈灼怎么样，他们有本事，肯定弄得到这些东西，她只管带着脑子去就是了。

柳墨青的行李也没多少东西，陈灼来接她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二小姐出个门不带个三大行李箱是绝不会罢休的。柳墨青只有一只行李箱，背了个双肩包，依旧是黑色衬衫，白色长大衣，黑色牛仔，再配一双白球鞋，冷冽又干净但又透着一种死静。

一上车陈灼就说：“你要求的东西都备好了。”

柳墨青问：“这次危险吗？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看你怎么评判危险了。”

柳墨青想了想，说：“尼泊尔那次如果是10分的危险，这次是几分？”

陈灼沉吟片刻，说：“6分吧，不必太担心，我们都安排好了。”

“这次去是什么任务？”

陈灼不由看了她一眼，柳墨青补充道：“你们不放心我，不愿意跟我透露也没关系，但别到紧要关头了找我救人，我什么都不清楚，无法对症下药，最后大家怎么死都不知道。”

陈灼突然发现和这个柳墨青接触越久，越发现她说话厉害，以前觉得她沉默寡言，现在觉得她还是别开口的好。

“这个一会还是看三爷怎么说吧，我不好多说。”

她办好登机手续的时候，来到候机室，祁梦声已经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她。柳墨青走过去，在隔他两个位置的位置坐下，正巧，手机振动，她随意点开看了下，却是眉头一跳。

单轻鸿发来微信：路上小心。

柳墨青蹙眉，单轻鸿似乎也在暗中也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柳墨青按灭手机屏，若无其事地放好背包，察觉到祁梦声的视线，她冷静地转过头问：“有事吗？”

隔着两个位置，祁梦声眼神再好也不可能看到刚才的信息吧。

祁梦声只是问：“没，假请好了？”

柳墨青反问：“你不是不关心吗？”

祁梦声难得一噎，记性真好，特别记仇。

“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