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晚真的出大事了，柳墨青心中飞快地盘算着：“你觉得我避得过去？”

“祁梦声如果死了，对我们都是大好事，天池也能安息了。”

他把染天池搬出来，如同把一尊大佛压在了柳墨青胸口。

柳墨青跟他斡旋起来：“我刚和祁梦声通了电话，如果我赶不过去，你觉得中晟社里的人会放过我？”

单轻鸿跟她分析起形势：“我会保护你。但如果你去了，还救不了他，你猜梁文会不会当场杀了你？”

柳墨青没顺着他的话，反问道：“可如果我救得了他，就能取得他更大的信任，现在就让他死了，你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

车子拐出小路，奔上了一条砂石路，这里越加没有人烟，隔了老远才看到一盏路灯，一副惨淡的模样，在地上照出一小圈光晕。

单轻鸿在那头沉默了会，说：“看来，你的目标更大。”

柳墨青分了心开车，猛然看到路中央有个破碎的垃圾桶，急打方向盘，堪堪避过。

后背激起一阵冷汗，又开了一段路，柳墨青这才接上话:“难道你的目标仅仅是祁梦声？我看不见得吧。”

单轻鸿的声音变得严肃几分：“你比我想的还要有魄力，可你有把握救得了他吗？”

“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亏，至于我的性命。”柳墨青笑了笑，“我也没有多在乎。你的人最好不要再跟着我，我不希望把事情搞砸了。”

单轻鸿的野心自然不止那么一点，他迅速衡量了下局势，与其现在就废掉柳墨青这颗棋，倒不如像她所说，冒一次险，更进一步。

“那好，我们算是达成一致了。我相信你。”单轻鸿做出决定，“对了，如果你被警察抓了，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柳墨青挑了挑眉，单轻鸿这句话在她心上敲上一击，难道不是单轻鸿对上了祁梦声，而是警察？

柳墨青赶到文哥发来的地址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这里是一处荒地，照着文哥的指示，她把车开到深处停下，他们的车应该就隐在附近的树丛中，柳墨青在黑暗中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越野车彪悍的轮廓。

她拿着背包下了车，四周全是一股荒草干燥枯萎的气味，很是难闻。柳墨青吸了吸鼻子，竖起衣领，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跟着后，快速朝越野车走去。

越接近那边，她的心跳就越快。祁梦声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不，肯定不会有事的，想到这里她匆匆地就想跑，忽然被人从身后扣住脖颈，她的头皮瞬间炸了，喉咙口发不出一丝声音。

“别出声，跟我走。”是文哥。

文哥推着她往前，竟然绕过了那辆吉普，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破瓦棚前停下。

那边隐隐有四五个身影。

“文哥？”

“嗯，来了。三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三爷又开始流血了。”有一个弟兄上前答道，“柳医生，你终于到了。”

柳墨青后背猛地被推了一把，梁文狠狠道：“快进去！”

她差点踉跄着跪倒，也不敢耽搁，立即走到祁梦声身旁，他被平放在地上，大衣盖在身上，周围被清理出来，不远处的废弃铁桶里被点上了火，还算亮。

这破环境，比上次的情况还要糟糕。柳墨青匆匆一瞥，心下一沉，伸手想探探他的脉搏，他紧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吓人，情况似乎并不如她以为的良好。

祁梦声的感官异常敏锐，听到动静，倏然睁开眼，柳墨青恍惚看到他眼眸在对上她视线的瞬间亮了亮。

他扯出一个笑容：“来了。”

柳墨青愣了愣，胸口不知为何闷得发慌，将手从他脖颈处撤回，开口道，带着点埋怨：“这环境比之前都破，能不能好好对待我救回来的命。”围在祁梦声旁边的人没多少个，所以没听到柳墨青说的话，祁梦声瞧上柳墨青，眸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却也柔和了视线。

她在他身旁蹲下，拉开他的大衣，看了看伤势。有过上次惨不忍睹的经历，这回的伤势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虽然浅灰色的毛衣已被血浸透，但好歹不算血流如注。

“还好，只中了一枪。”祁梦声像个报告成绩的熊孩子，明明只有59分，还跟得了100分似的。

柳墨青瞪了他一眼，他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可能是经历多了生死劫，神色并不慌张，神智也很清晰，意志力真惊人。

可她知道他在用尽全力忍耐，他的呼吸灼热，说话也很费力，大滴大滴的汗从他的额头滑落。她几乎本能地伸出手替他擦去冷汗。她的手有点冰，他的额头滚烫，短暂的碰触让祁梦声一时间怔住。

擦完，柳墨青撇嘴道：“谁跟我说不会经常受伤的？”她检查了下，算祁梦声幸运，子弹的位置并不刁钻，也避开了致死部位。

祁梦声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好一会才回过神，笑了下，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呲牙道：“我的意思是说，不经常死人。”

“还笑，都什么时候了。”她皱了皱眉头，又检查了一番，故意狠道，“我没带麻药。”

祁梦声看着她皱起的眉头，还有心思想着她怎么老爱皱眉，好像遇见他后，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故作轻松道：“开始吧，我忍得了。”

柳墨青放下背包，还好她职业素养过硬，签过合同后就准备了急救包并随身携带，不然哪怕她人在这里，也只能和祁梦声玩干瞪眼。

柳墨青一面迅速取出酒精、手套等物件，一面跟站着围观的人说：“其他人都先出去。”

祁梦声紧跟着命令道：“都出去。”

“三爷，我们必须盯住她。”梁文立马反对。

“柳医生要是不想救我，大可不必赶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脸，她垂着眼，只顾着自己的动作，光线不明，看不清神色。

梁文猛然转身往外走。只剩下他们。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柳墨青做好消毒准备，戴上口罩和手套，居高临下，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眸，正对他的视线。

祁梦声缓慢地动了下肩膀，让自己稍微舒服点，然后说：“我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的刀，可以帮你取子弹，也能补上一刀。”柳墨青俯下身，贴近了他的面庞，压低了声音。

祁梦声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印着火光，有种妖娆的魅惑：“可以，你动手吧。”

或许他确信她不会这么做，或许他还保留气力，不怕她这么做。

他和她的对视，柳墨青轻笑了一声，随后专注起伤口，由于没有麻药，她只能说些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不问我是怎么摆脱追踪的吗？”

祁梦声望着头顶破旧的棚顶，那里有个大窟窿，可以看到外头黑漆漆的天，腹部的疼痛已近乎麻木，他的呼吸也格外费力。

“大概，你总有办法说服单轻鸿吧。”

柳墨青没停手上的动作：“你不担心我把他带过来？或者替他做什么事？”

祁梦声闷哼一声，疼痛突然刺入他的心脏，他忽然意识有些模糊。柳墨青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察觉有异，倏然抬头，祁梦声不知何时闭上眼。

柳墨青低呼他的名字：“祁梦声，祁梦声？”

祁梦声没有反应，她一时间没了动作，这里静得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压抑得仿佛被抽光了氧气，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对柳墨青而言，仿佛经历了半生，脑中无数个念想闪过，柳墨青凑过去，将手探在祁梦声动脉，还在跳着，那就是没事，柳墨青长长呼出一口气，估计就是疼，柳墨青轻捏着祁梦声下巴，从自己兜里掏出根木棍，刚想塞进祁梦声嘴里。

祁梦声微微睁开眼，但还没完全清醒，刚恢复一点意识，便吃力地说：“别怕，死不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她。

就如同在尼泊尔那次，交火中，他明明意识不明，却仿佛知道她在身边，用力握着她的手，让她镇定下来一般。

“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交给我。”柳墨青身子往前探去，额头贴着祁梦声额头，轻声细语，随后将木棍塞进祁梦声嘴里，以防他因为太过疼痛咬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