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田牧谣的第二天，课间的时候，我在座位上收拾着下节课要用到的书籍和笔记。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因为班上的人数非常不巧的是个奇数，于是我也不巧地成为了唯一没有同桌的那个人。

这样也好，没有人打扰我上课和自习。

当我刚收拾完东西，准备去上个厕所回来上课的时候，班级门口的某个同学，朝着屋内高声喊了一句。

“罗哥，有人找你。”

——找我？我在这所学校不沾亲不带故，认识的人仅限于同学老师和书店老板，为什么会有人平白无故点名找我？

下一刻，我意识到，或许是昨天的那群不良来找我寻仇了。

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我偷摸着朝外张望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预想中凶神恶煞的大汉，而只有一个打扮得不太像是学生的……美少女？我该这么形容她吗？虽然学校里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生确实不少，但那也仅限于衣装，可她不论是相貌还是打扮，都恰到好处。

等等，这不就是昨天那个我帮着解围的女生吗？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我好像没有问她的名字……

“罗哥，这边。”

一愣神，女生发现了我鬼鬼祟祟探出的头，立马高声喊着我的外号，同时抬起手招呼起来，引得周围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朝我投来目光。

“哈哈……”我尴尬地笑了两声，走上前去，“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专程来道个谢。”

女生笑了笑，两个浅浅的酒窝一时间让我有些莫名的眩晕。

“啊……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只是在做别人希望我去做的事而已，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转身便要往回走，谁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还顺势将我的手搂进怀中，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六月的天虽尚且算不上炎热，但大部分人，尤其是爱漂亮的女生都已经穿上了轻飘飘的衣物，她也不例外，而隔着一层衣物，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她曼妙的身材曲线。

“昨天你是这里挨了一下吧，没事吧？”

说着，女生抬手伸向我的嘴角。昨天打架的时候确实这里被打了一拳，但好在力道不强，当时也就有点淤青，一觉睡醒便完全看不出痕迹。只是，连与人互殴能够反应过来的我，现在面对这只缓缓伸过来的手掌却没了半点动作，直到柔软的指腹贴上我那已经有些胡渣的嘴角。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了，但立刻就回过了神，挣脱了她搂住我胳膊的那只手。

“没事，没什么大碍，他们还没厉害到能把我怎么样……”

这倒是实话，长这么大，除了读书，我最擅长的就是打架，只是后者平日里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还容易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下场……但我却对刚才一瞬间那有些过分的身体接触感到发怵。

女生看我的眼神变了一刹那，随即又变回之前颇有些小家碧玉风范的模样，这一点细微的变化，恰巧被我看在眼里。

对，我当时明明注意到她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背后潜藏着的阴影，却有意无意地选择了无视……我其实很少与异性接触，但不论是不是异性，我与陌生人的交际一向谨慎保守，可这个女生让我有些“道心破碎”，外表也好，动作也好，全都在猛烈地冲击着我这个一向不招女孩喜欢的人的三观。

“我还会来的。”

留下这句话和一个算不上灿烂但依旧足够美丽的笑容，她转身离开了。

我暗暗出了口气，下定决心如果以后她再来找我，我就装鸵鸟、装乌龟，总之，别再和她扯上关系比较好。

可我的决心，显然来得慢了一些。

那天晚自习结束，我在回家的夜路上被一群混混拖到小巷子里揍了一顿，对方仅仅是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就二话不说开打。

不过打架厉害的人基本都是从挨揍开始的，我也一样。懂得如何在挨揍的时候护住要害，也算是一项基本功了，也好在对方并没有武器，个个都是赤手空拳，而且似乎也并没有下狠手，不然，以那个令人绝望的人数差距，再怎么护住要害都是多余的。

混混揍得差不多了之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领头的男生，他梳着一个油腻的大背头，年纪却跟我差不多，也不知道这跟时代脱节的糟糕审美是从哪部上世纪的港片里学来的。

“离田牧谣远一点，明白吗？明白就点点头。”

我默默点了点头，也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

——田牧谣……谁啊？

不过我大概也猜到了，这就是那个漂亮女生的名字，看样子她被混混找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次只是跟你打个招呼，希望不要有下次，知道吗？”

我接着又点了点头。

“兄弟们，走啦。”

背头男一挥手，领着混混们就离开了。不过，人可以走，样貌得留下，二十一世纪都过了十几二十年了，怎么可能还让他们还玩这种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戏码？更何况，即便领头的大背头看起来比较成熟，或许已经成年，但其他人显然都是一群学生年纪的混混。

我扶着墙从巷子里出来，倒不是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因为疼。

后面的流程很无趣，报警、口供、取证、抓人一气呵成，不得不说人民警察的行动力远比我看过的那些推理小说里酒囊饭袋一般的执法者强得多，不过就这么点事情，倒也不用麻烦大侦探出动。

当晚，我在医院简单处理伤势之后，直接要求留在警局过夜，也得到了同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就见到了已经坐在审讯室里的背头男。指认完之后，我提出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接受警方的保护，但警官们显然有些为难，不过我也没想过从警察这找保镖，只要让他们对学校周边的环境重视起来就行。

另外，前一天晚上，我还在给警方的口供里留下了“田牧谣”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写，但读音倒是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子里。于是，一大清早，这个漂亮的女生也出现在了警局里，她那身小清新的打扮和周遭肃穆的环境和暗沉的配色有些格格不入。

“……罗哥？你没事吧？”

一见到我，她就关切地贴了上来，但我连忙后退两步，摆出一副拒绝任何接触的模样。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人，总之以后别来找我，就当是为了我好，看在我帮过你一次的份上，好吗？”

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田牧谣有多么难缠。

回到学校，同学老师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毕竟我在挨打的时候死死地护住了脸，外露的皮肤上也没有显眼的伤痕和淤青。不过老师们大概是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上午是警察帮我请的假，他们看我的眼神多少有些奇怪。

不出所料，晚自习的时候，我被叫去班主任办公室询问了一通，得知我的情况，老师们都颇有些……伤感？或者说哀其不幸？总之就是那么一种感觉，我不太会形容。

班主任是知道的，我在班上没什么朋友、甚至夜不归宿也没人在乎的原因，但我并不认为那是我被不平等对待的理由。不过，既然他们愿意自我感动，加上也没实质上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就由着他们去吧，我不在乎。

毕竟，我这个年纪就一个人住，还莫名挨了混混们一顿胖揍。

只是，我虽并非第一次看见那种表情，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况是在高中这种任何消息都能一夜之间通过各种八卦渠道疯传的地方。

原本就有些离群索居的我，现在更没有人敢靠近了，其他学生也不想因为看起来跟我关系好就被混混们盯上，我倒也能理解。只是班上本就有几个那种不三不四的玩意儿，他们看起来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指望有人圣母病发作，不计后果地接近我跟我搞好关系，还不如指望某个雨夜里那群目无法纪的渣滓被一道闪电劈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