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聊了许久，徐卉看着琬颜的精神不太好，轻声说着“琬颜姐姐，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我们再聊天好吗？”

“嗯，好。你不睡会儿吗？卉儿，看你也累了。”

“好，我陪你一起睡。”徐卉依然笑着，和周琬颜一起躺下，没一会儿琬颜睡着了，徐卉便起身拿起包袱，然后出门就去找师傅的下落了。

徐卉也是没头没脑的在街面上走着，虽然知道了师父大抵是这里的人，可好歹也得找到地方吧。好在师傅医术精深。四下打听才有个老者是师父之前的邻居，在那老人家的带领下，徐卉看到了一个破败不堪的房子，勉勉强强还能看出是个屋子的结构，这是一个只有骨架的房子的尸体，在荒草堆里还坚持着没有倒下，但是很快外面的草就要把它掩盖住了，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这里有一家人在这里温馨的过日子。

徐卉简单拔开草，走到这房子里，从散落在一边的破碗能辨别出厨房，能从倒落的砖石能看出是床榻，剩下的没办法勉强复原了。徐卉就把师父埋在了这个家里，撒上了最后一抔土，掏出师父的酒壶，把壶里的酒洒在地上，徐卉这时才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远远的看起来，真的像是荒村闹鬼。

徐卉哭够了，才把酒壶又挂在腰上，看着那简单的小土包说道：“师父，我把你带回来了，不用谢我了。这酒壶就当你谢我，我拿走了。师父，你也不亏，我包袱里全都是给您预备的钱，你再买酒呗。都怪我，早点带您离开就好了，治什么病啊，他李仁罕早晚都得死啊，咱就让他死个痛快呗，让孟保元杀了他不好吗，不折磨他了也行啊，你说你非要走，我拦着你你也不听。师父，你就说要我继承你的衣钵，可是我悟性再好，没有师傅教我，我学个屁啊？师父我好想你啊。”

徐卉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包袱里的纸钱点燃。徐卉眼泪还是噼里啪啦的掉，可不再歇斯底里的了，她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师父，你呆在这等在这，我去给你找你儿子回来，你还没见过他呢。他长得很帅的，就是有点呆。等我找到他一定回来看您，到时候这里肯定是您喜欢的花。师父，我得走了，我得回去照看我的病人呐。”徐卉慢慢起身，轻轻的离开，希望师父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

徐卉在往回走的路上，在街市的人群中，两个女孩在人群里跳舞，跳得很美丽。渐渐打赏的人很多，徐卉上前也想凑个热闹，等人渐渐散去，两个女孩儿才一一清点收到的赢钱，不过是十来个铜板已经让这两个姑娘挺开心的了。徐卉走上前，在她们背后俯下身来看她们数钱，笑说：“你们两个跳的真好，但怎么靠卖艺为生呢？”徐卉好奇的问道，吓了那两个小家伙一跳。

大一点的瘦弱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小的倒是胖乎乎的但也就六七岁，那个大姑娘看了徐卉半天，才开口道：“漂亮姐姐，你是想听故事吗？我刚才跳舞之前都说过了，你没听到对吗？我姓张，叫锦儿，娘亲前些年就过世了，家里只有我和爹爹，爹爹前两天也病了，我们没钱治病，走投无路，我只好在去卖艺的戏班子想跟他们去卖艺给爹爹买药，他们嫌弃我年纪小，抡不动大刀，不会倒立，顶不起碗。”说着锦儿就哭了起来，徐卉只好拿手帕给她擦眼泪。这时候那个小姑娘开口了：“锦儿姐姐你别哭了，你看我们现在不是有钱了么，你爹爹一定回好起来的。”锦儿这才止住了哭泣，看着那个小姑娘，继续说道：“这个妹妹看我受欺负被戏班子赶了出来，跟我说卖艺嘛不就是，我们可以在长街跳舞啊，总之不死就会有办法，就陪我在这里跳舞。”

“哦，是吗？”徐卉看了那个小一点的小姑娘，长的非常的漂亮，不由得问了一嘴：“”那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娥皇”那小姑娘笑靥如花，徐卉却是有点懵了，这可以南唐的大周后啊，小的时候就这么漂亮？

“周娥皇，你是周宗的女儿吗？”徐卉明知故问，只是想告诉娥皇认识她的父亲。

“是的，姐姐你认识我父亲啊？”

“是啊，我与你父亲是认识的。”徐卉将娥皇和锦儿领到了无人的角落，拉着娥皇的手，：“娥皇，告诉我你父亲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既然是家父的朋友，我得称呼您姑姑了。姑姑，从父亲回来就病重了，一天重过一天，祖母请了好多大夫都不济事，祖母说是我姑姑害的父亲，可我知道我姑姑是冤枉的，她是不会伤害父亲的啊。”那娥皇说的眼泪鼻涕的往下流，锦儿也在一边掉眼泪。

“娥皇，你姑姑也是我的朋友，你相信你姑姑说无辜受害的，那你相信我能救你的父亲吗？”

“真的，您能救我父亲？”娥皇不再哭了，眼里的泪花又闪起光芒。

“是的，只是娥皇，你姑姑现在状况也不好，我需要你的帮助。”

“漂亮姑姑，我姑姑还活着吗？”

“”我姓徐，你可以叫我姑姑或者徐姑姑。你姑姑还活着，只是娥皇，她的状态太不好了，我没办法两头跑的救你姑姑和你父亲，你要想办法接你姑姑回家，你能做得到吗？”

“嗯，我能做得到。”娥皇迟疑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好，那我就先替你姑姑谢谢你了。娥皇，你是不是该回家了，这么小的孩子还到处乱跑，不怕被坏人拐走吗？”

“才不会，徐姑姑你看那边一老一少两个人么，他们是祖母让跟着我的，我嫌他们捣乱，就让他们离我远一点了。”

“好吧，那你快回家吧。注意点安全。”徐卉摸了摸娥皇的头，笑得还很温柔。但她的眼神瞟到那两个男人却是阴冷，这两个人不也是把姐姐扔在江里的帮凶吗？

“那徐姑姑你也要回去了么？”娥皇看着徐卉，其实她是想问是要去照顾姑姑了么。

“是啊，但是我现在要跟锦儿先回家。好了，别让人家等着了，快回去吧。”这话说完，一旁蹲在地上低着头看着那散碎铜板的锦儿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卉。

“走吧，丫头。”徐卉向锦儿伸出了手，锦儿呆呆地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回过神来赶紧的把手递给徐卉。徐卉就这样拉着锦儿和娥皇告了别，往锦儿家里走了。

路上的锦儿沉默了好久，走到一个巷子的时候，她看着徐卉：“徐姑姑，我不是像娥皇那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没钱给你看诊呐。如果你不收诊金的话，那我又凭什么可以让你跑这么远来为我爹爹看病呢？”

“你这孩子可真是心思够多的，因为我是个大夫，这是我的责任，跟钱不钱的没关系，今天我认识了你们，就算是缘分了，明知道你父亲病重，我还能置之不理？你要是过意不去，我看你脚脖子上有个铃铛，把那个小铃铛给我吧。”

“可这个不值什么钱的，只是娘亲当年和爹爹成亲时候的脚铃铛，后来我小时候喜欢，娘亲就给我系上了，姑姑我把她送给你，也希望你以后有个夫君能和我爹爹娘亲一样和夫君举案齐眉。”

“小丫头还知道举案齐眉呢。好了，你跟我说说，你爹爹是什么症状，病了多久了？”

“爹爹病了有十多日了。起初就是咳嗽，后来就开始发烧打摆子，爹爹说没事，只是风寒。可后来爹爹就开始咳痰又咳血了，时常喘不过气来，这几日更是烧的下不来床了。”

“这样啊，大抵是肺出了毛病，估计是你爹爹一开始真的是风寒，耽误了没吃药，拖成肺炎或者是支气管炎了，下回记着，有病不舒服就赶快看病，不能拖，知道吗？”

“知道了，姑姑，我们家就在前面不远了。”不远处一条大黄狗看见锦儿开始狂吠，锦儿也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好，飞快的往家跑。徐卉则是也快步以轻功进了那房子，屋里很静，只能听见粗重而落难的喘息的声音，徐卉赶紧走进去，看见破败的床榻上躺着骨瘦如柴的男人，本来脸色就黝黑的脸因为气憋更是发紫，看他痰气上涌，再不救治就要憋死了。徐卉赶紧包袱里拿出针盒，给他施针，冲击了他的咽喉。这时锦儿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吓着了。

“锦儿，痰盂。”

“哦哦，来了。”锦儿赶紧把痰盂拿了过来，放在爹爹身前。在徐卉的拍打下，那男人呕了一下，吐出了两口血痰。徐卉看看痰盂，又看看男人，脸色稍微舒展些了。徐卉这才坐在给他号脉，这男人确实是肺炎挺厉害了，再烧下去就成了脑膜炎了。徐卉赶紧写了药方，递给锦儿，还一并拿给这孩子些碎银：“去抓药吧，别跑太快，慢慢走，你爹爹没事的。”

“谢谢姑姑。”锦儿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拿了钱和药方跑出去了，可想起来徐卉的话，慢下了脚步，旁边的黄狗也跟着慢下脚步。

那男人平了气，呼吸虽然还是粗重但是不那么困难了，他精神恍惚的看了徐卉一眼，叫了一声锦娘，又昏睡了过去。这男人已经烧得太厉害了，又没有冰袋也没有冰，徐卉只能先总凉水淋了毛巾给他冷敷，又继续以针扎十二井，十宣和曲池等穴位来退烧，可还是收效甚微，徐卉只好选择给他放了血，也算是暂时退了烧。徐卉看着这男人，瘦削的样子不像是个庄户人家的男人，倒像是抽了大烟的富家公子，可真是太奇怪了，他喊的锦娘应该是锦儿的母亲吧，可能又是个悲伤的故事。

这时候，锦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包药。“徐姑姑，你看对不对？”

“我都说了，让你慢点慢点，还是这么急，路上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我这不想再填一个病人了知道不？”

“徐姑姑，我错了，我是快到家了才跑的。”锦儿委屈的说着，一边的黄狗也小声的吠着，就好像在给主人求情。

“好了，没事了。我看看药吧，把药包打开。”徐卉一边说一边从床边走过来，看了一眼药，就知道是哪个黑心的老板用的算是劣质的药材。不过也没办法，一个小姑娘去买药，很难不被人算计。“勉强也能用，就是药效不太好。丫头，以后别去他家买药了。是把那些银钱全要走了吧。”

“是啊，老板说这些也不够，但是看我孝顺，就买给我了。”

“傻孩子，那些钱够买这些药十份了。行了，没问题了，你陪着你爹爹，给他换毛巾。我去熬药。”

“熬药这么辛苦的事，让我来吧。”锦儿这孩子倒是有担当，想要承担熬药的责任，可徐卉可不能交给她，不然药没熬明白，再把她给烫了。

“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徐卉拿着药出去了，留下这孩子陪着病重的父亲。这锦儿也好多天没有合眼了，一直在照顾父亲，此时一根弦还绷着，强撑着给父亲退烧，要是让她熬药，确实是浪费了药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