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壹 离离之火(2 / 2)凋朱颜首页

皇兄反复把信看了好几遍,死死的皱着眉头。然后把信往桌子上一拍,抬起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恼怒,惊讶,可怜,迟疑。

“皇兄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言舒,是不是他在炎国出什么事了。”

皇兄长出一口气,“落落,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最好做好准备。”皇兄的目光最后变成了怜爱。

“什么事,皇兄别吓我。”我握紧了皇兄的胳膊。

“炎国发生了旱灾,作物颗粒无收。炎国以此为由,向我国索要粮食一万旦。正常的年月,父皇都不可能同意此事,更何况今年安阳还发了大水。父皇拒绝了炎国,结果第二日就传来战报,炎国铁骑已距京城不足二百里。”

“所以,炎国的人留了言舒为质,怪不得他不能给我写信。”我握着皇兄的手微微颤抖。

皇兄揉了揉眉心,问我:“落落,如此快的速度便攻下我国十余座城,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有问题?”我满心都在担心言舒,完全没有心思思考。

“落落,你可知那领兵之人便是那位久居深宫,从未露过面的炎国三皇子。”

“那,怎么了呢。”

“落落”,皇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落落,据前线来报,炎国统帅为炎国三皇子,尉迟连叔,肖似,驸马言舒。”

皇兄一字一顿,宛如一道惊雷劈入我的脑海。“怎么可能皇兄,炎国的人行为放肆,外貌粗狂,与言舒,与言舒……”我喘着气,已说不出完整的话。

“落落,从外貌辨别一个人是最不可取的做法。炎国的军队势如破竹,由此可见言舒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温润无害。”

“我,皇兄,怎么可能。”泪水迷住了双眼,我的心内一片冰冷,我抬起眼无措的问道:“皇兄,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皇兄叹息着摸了摸我的头,“此人城府深沉,深藏不露,岂是你能防的住的。京城情况危急,我们还是速速赶回京城吧。”

两日兼程,我们终于赶回了京城。城里一片萧条,门户紧闭,鸡犬不闻。我和皇兄一路赶往皇宫。

父皇苍老了很多,我心里涌上一阵愧疚。“父皇,是儿臣的错,你责罚我吧。”

“此事与你无关,尉迟连叔狼子野心。早在你看重他之前,他就已然混了些才名,游走于达官贵人之间。不然,你久居深宫,如何知道此人。”

“可儿臣终究是引狼入室……”

“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驸马的身份不过是便利些,不容易惹人怀疑。落落,你连日奔波劳累了,回宫休息去吧。近些日子便不要出宫了。”

“我…”我看着父皇疲累的神态,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回到宫中,卧在塌上,我久久不能平静。一闭上眼,就是言舒的脸,他微笑着招我过去,待我过去他身边,他俶尔变成一只狼向我扑来。我吓得坐了起来,呼吸急促。

“公主可是做了噩梦。奴婢就在这里守着,公主再躺会。”

“睡不着了,起来走走。”

入冬后,万物飘零,一片萧索。听闻炎国的军队直逼京城,而父皇和皇兄在前线已打了许久。

“公主,您多穿点,天气这么冷,小心着凉。”

“不必,冷一冷也好。”

“公主,您……”

“绿姝,本宫是谁?”

“您是公主啊。”

“对,本宫是一国的公主,本宫是不会伤春悲秋的。”

我确实没有很难过,一点点也没有。我给言舒写的信,他一直没回,现在我也不期望他的回答了。我希望父皇,皇兄,前线的战士齐心协力一起抵抗异族的侵略。可是情势似乎越来越不好,宫中人心浮动,宫女太监们常常不在其位。

十一月二日,夜。绿姝冲进寝宫,一把拉起我,“公主,公主,快逃吧。”

“绿姝,发生何事。”

“公主,外城已破,炎国的军队马上就要攻入内城了。公主快逃吧。”

“怎么会这么快。”

“听说是有人开了城门。”

“渗透的这么深。”我冷哼了一声,继续问道:“父皇,皇兄呢?”

“生死不明。”绿姝涌上泪来,“公主快逃吧,宫内早已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都往宫外逃,您趁乱出去,奴婢替您留在这。”

我心内涌起一股悲哀,叹道:“不,绿姝,你走吧。言舒他认识我,我走不了的。我应该同大夏同存亡。造成今天这样的结局,都是我的过错,父皇没有惩罚我,皇兄没有责骂我,但身为一国公主是不能逃的。”

“奴婢不走,奴婢从进宫以后,便只有公主一个依靠了。”

“好绿姝,何苦呢。头七,清明我还等你给我烧点纸,寄点钱。本公主我富贵了一辈子,可不想下去当个穷鬼。绿姝,最后再听一次本宫的命令,立刻出宫去。”

“公主,”绿姝看着我,多年的陪伴让她明白我此时的坚定,她痛苦的说道:“绿姝最后给您磕三个头,全了主仆情谊。”

承福宫外,火光冲天,蜩螗沸羹,不绝于耳。我的内心却从未这么平静。人一但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归宿,心里就不会起什么波澜了。

最后一笔落下,我舒了一口气。

抬眼往门外看去,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雪花。

我走到院中,抬头看着飘摇而下的雪花,似精灵起舞,灵动静谧又安详。

看着漫天飞雪,我饮下了备好的毒酒,任风雪将我埋葬。

大军攻入皇城,有人自混乱中直奔承福宫而来。来人从我冰冷的手中拿起书信。

言舒

吾与汝得夫妻之缘,本该伉俪情深,两体一心。今所隔家仇国恨,两姓缔结,如狼羊一处。承福宫小,汝居于此,悲胜喜,愁胜乐。故除汝驸马之名,自此一别两宽,伏愿君千秋万世,年年皆欢。

商离落

来人召唤随身侍从,夺过火把将休书烧掉。俯身看着我的尸身。

“此休书与我尉迟连叔何干。”

“言舒就是尉迟连叔,你当本公主三岁小孩吗?耍这些无赖有什么用。”我朝他大喊,可是无人回应,只激起阵阵风声。

我的心内一阵懊恼,不该死的,应该大骂这狗贼一通再死。

我气呼呼的坐在自己的“身上”,突然感觉自己往上飘。抬头一看,言舒那张脸近在咫尺,我吓的往后一仰,摔了一个屁股蹲。

“你不准抱本公主。”我站起来朝言舒喊。可是无人回应。我伸脚朝他踹去,却一脚踏入他的身体,穿身而过。

我回过身,听到他嘴里呢喃:“素日里娇气的很,怕东怕西。殉国倒是干脆,我不是说了我会回来,还以为你会等我。”

我骄傲的抬起头,“那当然,本宫可是一国公主。”

言舒最后利用我,是妥善安葬亡国国君,皇子和公主,以安抚大夏旧臣和百姓。百姓就此免于战火,对此我倒是无话可说。后来炎国和大夏合并,改名为纪离国。

不得不说,言舒确实比父皇做皇帝做的好。父皇虽不昏庸但是能力平庸。言舒自斗败他那一群兄弟登上皇位以来,励精图治。纪离国的军事,经济,政治,文化都达到了历史以来的巅峰。

不知为何,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消散,以魂体的形式跟在言舒身边。看他勤于政事,看他体恤民情,至始至终他都是一副深沉内敛的样子。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从开始的横眉冷对,后来的冷淡释怀,到最后开始关心他的子嗣。我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他在为我守节,只是感叹于他对传宗接代一事的冷漠。

和大臣们一样,我每天都要飘在他耳边反复叮嘱几句。每当这个时候,言舒总要冷哼一声,仿佛能听到我的话一般,真是奇怪。

我从他而立之年催到他不惑之龄,又从不惑催到知天命的年纪,直到他从宗室之中选择了一位继承人为止。

后来,言舒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病倒了。我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照例发出了嘲讽:“哼,你快死吧,你死了就好好看看,本公主的样子还是十七八岁,而你已经是个牙都掉光的老古董了。你怕不是要再气死一遍,嘻嘻嘻。”我捂着嘴笑。

“哦?是吗。”身后响起一道清正的声音。

我转身去看,顿时惊掉下巴,指着对方,“言,舒舒。”

“好侄女,你我夫妻一场,大可不必如此客气,自降一辈。”

“你,你不可理喻。”我说出他常说我的话。

承天三十一年冬,高祖驾崩,举国哀悼。

三十三重天,衍辰宫中,历劫回来的琅珩仙尊带回来一个不知名的小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