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楔子·阴阳分气运,一盛则一衰(1 / 2)墨清逐首页

燕然都,李府。

这是一处极为阔绰的府邸,朱红的围墙里,布局工整的亭台楼阁于青瓦白砖的屋室一直延伸至视线的尽头。庭院间佣人来来往往,大小院落里的花圃景栽皆展以绚丽容颜,到处翠绿盎然,一片欣欣向荣。

唯独府邸边角上的一座小院,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小院占地不大,与京城寻常人家几乎无异。寥寥十来丈的院落里,一间独屋正对着院门,屋前的台阶上青苔遍布,一只竹扫靠在阶前。高耸的白墙将小院团团围住,犹如牢笼般将外界的生气隔绝。除了偶尔一两个神色匆匆端着汤药的佣人进出外,只剩下院中央那棵半死不活的桂树散发出些许生机,枝头上零星的黄花,宣示了是本该生机盎然的盛夏时节。

整个小院,呈一片静的可怕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步调端庄轻盈,由远及近。数息后,一道倩影迈入。

那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少女面容清美,青丝挽髫披落,清澈的眸子里映射着花季的灵动灿漫,但又不失来自深宫贵府的温婉端庄。

纤步间青裙微摆,气质儒雅,温和,似那晚间微风惊起的涟漪。

李府大小姐——李晚漪。

李晚漪的出现,为幽寂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气,她于桂树旁青轻略而过,缓步走上台阶,来到屋前。正欲伸手推门,一阵剧烈的咳声自屋内传出。

那咳声十分剧烈,几乎要将肺给咳出。

闻声,李晚漪柳眉微撇,美目中闪过一抹担忧,旋即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哥,我来了”

推开屋门的刹那,一股阴冷扑面而来,令李晚漪不禁一激灵。

全屋之中只有一套简朴的红木器具。器具摆放规整,呈全新之色,但其上已落有不少灰尘,显然已闲置许久。

小屋左侧置有一扇屏风,其后隐隐可见一张床榻,阵阵咳声传出。

李晚漪快步走过客堂,拨开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卧于病榻的青年。

青年的面容还算清秀,看上去至多刚及弱冠,不过面色上却呈一种病态的白皙。颧骨有皮无肉,眼窝深陷,瞳目虽有坚毅之色,却已些许浑浊,剧烈的咳嗽间,隐约有血丝溅出。

这,赫然是一个病入膏肓的青年。

只不过若观其面庞与骨相走势,可发现,其与李晚漪竟有三分相像。

李府少主,李晚漪的兄长——李墨然。

与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的李晚漪不同,李墨然自出生以来便体弱多病,尤其从十六岁那年的一次“惊魂”过后,他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近些年来求医无数,但只是徒劳无功,如今的他,和死人基本没什么区别了。

“哦?晚漪来了?”

晚见李晚漪,李墨然的脸上浮现一丝欣喜,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缓缓出声。

声音虚弱,浑浊。

瞧见李墨然这般模样,李晚漪上前心疼的抓起他那枯瘦的手掌,望着指间还未干枯的血迹,美眸涌现出点点泪花

“哥,你的病……”

“这次青年酒会可还好?”

还不待她说完,李墨然便开口将话题扯开。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似是看到了在哪桂树后,白墙外,皇城中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与殿中无数在写诗作赋,饮酒欢歌的少女青年。

瞳孔深处,掠过些许难以觉察的向往之情。

所谓青年酒会,乃是燕然都中一年一度的盛世之一。由王室承办,目的是为了促进社会上层年青一辈的交往,故主要面向燕然都大家贵府的世子千金,并且皇室中的皇子公主们也会参加。大家聚在一起饮酒写诗,投壶弈棋,弹琴学织,比起在府邸里独处要快活的多的多,况且能与皇室那些才貌双绝的皇子,倾国千秋的公主相处,无疑是全城年青一辈所憧憬。

因此这青年酒会颇受欢迎,热闹非凡。

李墨然上次去,还是在三年前。自从“惊魂”一事发生后,他便再未踏出过李府的大门。

“其他的还好,就是那柳家的柳宁也太过无理了!”

李晚漪的俏脸先是兴奋,又转为不满,言语间带有一丝恼意,嘟囔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四皇子还在场,明目张胆的向我表达爱慕之意

“真的是难堪死了!”

闻言,李墨然轻笑道

“正常,我们家晚漪这么优秀,倾慕的男子自然不在少数。”

看着少女那不满却又带有一丝窃喜的模样,李墨然淡淡一笑;他怎会不知,李晚漪平生最崇敬的同辈,就是那自西北边疆大破寒蛮而归的四皇子。

如今在四皇子面前被人追慕,李晚漪的心中自然会有因错愕而生的尴尬以及成功引起崇敬之人注意的窃喜。

想到这,他刚欲说些什么,可突然,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传来。

“咳咳”

肺部灼心的疼痛令李墨然差点栽倒在床,他捂着胸口,强忍着不适感,可痛痒的交杂却让他狂咳不止。一旁的李晚漪见状,赶忙上去帮李墨然拍打后背,以期缓解他的疼痛。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声才逐渐停息。

李墨然虚弱的躺在榻上,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枯瘦的手掌平放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李晚漪拿着一只白色的绢巾,为他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瞧见后者早已通红的美目,李墨然叹笑一声,望向窗外:

在那里,那棵半死不活的桂树正于风中摇曳,常年营养不良的枝干,此刻正如风中残烛般剧烈的颤抖,枝叶间的桂花随之飘飞,不少花瓣被生生扯去,只剩孤零零的花蕊于枝头矗立——正如他一般,虽不甘于命运,与病魔抗争,最终伤痕累累的撑了下来,却也只是如那花蕾般可悲的苟延残喘,只需再来一阵风,便会随风凋零。

他,真的甘心吗?

可是,即便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苦笑后,他回收看向一旁的少女:那个曾经在他怀中哭泣的女孩,如今已然成为了一只羽翼丰满,欲展翅高飞的惊燕。

未来,也必定能展翅翱翔在这大燕的蓝天下。

只可惜,他应该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晚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大婚那天,记得给你哥烧个纸说一声。”

李晚漪的娇躯一震,眸子里的泪意几乎凝实,可很快便被她克制下去,压制着心中的酸楚,她平静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