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等天放晴(2 / 2)春见朝暮首页

用新鲜水果炒辣椒祖母是不生气的,洗碗的时候用洗洁精吹一个下午的泡泡最后碗都打滑也是允许的,洗衣服可以只洗一半跑去玩也没关系。

祖母偶尔会有客人,有时候她弟弟妹妹来看她,有时候是她念经拜佛的朋友登门拜访。通常来说,老人居多。有客人的时候,她很多话讲,心情也变得很好。

客人要走的时候祖母也是再三挽留,且每次必不会让客人空手而归。我看着房中的酒越来越少,心里暗暗发愁。于是心生一计,把包装拆开,取出瓶装酒,再从后院捡一些石头装进去封好。这样岂不是既体面又没有损失吗?

祖母刚挥手送别了客人,我便得意的告诉了祖母。她听了以后也只是赶紧找了瓶完好的送去。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怎么跑得动。她追着喊着要客人等一下的时候我十分担心祖母回来以后会责怪我,但是她并没有。后来也只告诉我,这样是要不得的。

我总是很晚睡觉,但祖母总是天擦黑的时候就洗了澡准备睡觉了。虽然我不情愿睡那么早,可是我又不得不和她一起睡觉,因为我一个人睡觉总是怕。

家里的电视太久不用也看不了了,完全接收不到频道。躺在床上,我想和祖母聊天,但是她一躺下去就睡着了。和她讲话也不应我,我把她摇醒,但很快又睡着。夜很漫长,这个时候总是特别的想母亲。偶尔,也会躲在被窝里悄悄的哭。

祖母从来不问我想不想父母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也不会问我的喜好,我小时候确实怀疑过她会不会是菩萨转世。总感觉她和其他老太太不一样。

她很喜欢诵经念佛,热衷于参加各种各样的佛教活动,在我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往来各个寺庙,有的时候出远门能花上十天半个月。每每祖母离家,父亲总不免说上一句,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

临冬,母亲回家了,还带回了她的一个好朋友,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母亲要我叫她莎莎姐姐。这个漂亮的姐姐还给我带了礼物。她们回家的那天,我正发烧,母亲喂我吃了药,我睡了个大觉,后面的事情就都模糊不清了。

母亲回家以后,我不再和祖母生活,甚至后面再没有去祖母家里吃过饭。马上就要过年了,母亲带我去买新衣服。那年棉鞋的款式很好看,我说想给祖母也买一双穿,母亲很高兴的付了钱。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的给祖母送去,祖母也很高兴。她试了试说很舒服,我也很高兴的回家了。可是后面总不见她穿,我还跑去问她,她说过年穿,我这才作罢。

祖母是这样爱惜我送她的东西,我当时只是觉得很开心。我送小朋友礼物的时候,她们总是一下就弄丢了。这样我是很不喜欢的。

后面我们搬家,祖母留在那里,往来的就更少了。再加上我因为学业常常不在家,也只能逢年过节去看望一下祖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后来去了外地参加工作,基本都是过年的时候才会见一次面。

有一年十月国庆节我回家,那个时候家里还能穿短袖短裙。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墨绿色破洞的连衣裙,是一件新装。母亲陪我一起去见祖母,据说那个时候她似乎只认得自己的几个儿女了。

我去的时候她正在扫地,我喊她她也回答的很好。母亲说祖母并没有认出我来,我不信。祖母放下扫把招呼我要我坐,我凑到祖母跟前坐下,问她我是谁。她看了看母亲,但还是没想起我。我说我是小愚啊!后来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又扯着我的衣服问,你还穿烂衣服?我去拿个针来帮你补一下。我和母亲哭笑不得,祖母理解不了这样的潮流,到最后我要回家的时候,她还在担心我穿烂衣服,硬塞给我钱,要我去买件好衣服穿。

后面再去看望祖母,总是穿的整整齐齐。不过她越来越记不住我了,听力也变弱了,说话总要声音大一点她才能会意。

17年的秋天,祖母已经卧病在床了,我问父亲严不严重。父亲倒是很淡定,说身上不痛,很正常的,年龄太大的人都会这样。不过以后都是几个儿子轮流照顾了。我想这倒没问题,父亲说冬天由我们家来照顾,也会在我们家过年。

农历十二月初的时候我就早早的买了票回家,回家了并没有直接去看望祖母,这也成了我最最后悔最最遗憾的事情。我回家以后就和父亲在筹划着添置一些什么物件,好让祖母更舒服的住进来。物件三三俩俩的添,升降病床已经收到了,还没来得及组装。父亲说还要买一口小锅,祖母喜欢吃软乎乎的饭......

回家两天后也迎来了我的生日,母亲做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我提前用保温饭盒装了一些饭,打了炖汤想给祖母送去。我夹很多菜,可是父亲说祖母吃不了那些,只需要一点饭和汤就可以了,我又把菜倒在自己的碗里,郁闷的吃完饭。

这次去见祖母,是父亲带我去的。祖母已经不住在她原来的那个家里,现在是他的二儿子照顾她,我们去的时候,二伯家的狗叫的很凶。

终于在一个小房间里见到祖母了,那个房间里是见不到太阳的。我想还好我们买了一个病床,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把祖母推出来见见阳光。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见我去了,她也不开心。我说我们吃一点饭,她摇头。我哄着她,她才勉强的点点头。饭才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吃了,我又陪她说说话,隔了半晌再问,又能多吃一口。

过了好久,我说我要回家了,祖母点点头,然后我给祖母掖好被子就同父亲一起回家了。

回家以后的几天里,我都没能再去一次二伯家看望祖母。一来是畏惧他家的那几条大狗,二来是祖母也很快要来我们家了,忙于和父亲做准备工作。

初雪,那天我正在和弟弟一起嬉雪。噩耗传来,是母亲接到的电话,电话里说祖母快不行了,要父亲赶紧去。我和弟弟当时正在雪地里面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远远地看见父亲从家里冲出来,因为下着雪,跑到公路上的时候还重重地摔了一跤,爬起来捂着腿又往前面跑。我正奇怪呢,母亲出来让我们别玩了,去二伯家看祖母。

还是那个逼仄的小房间,还是没有阳光,一切都和上次一样。不同的只是来了很多亲戚。祖母躺在那里,我摸了摸她的脸,就跟我刚刚被寒风吹过的脸一样冰。

我们没有等来祖母,病床的包装迄今也未拆封。

大雪从天上落到地下,融化成水,阳光升起的时候又会回到天上。我的祖母,大抵也是随着这场大雪回了天上做她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