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微微愣了下，眼露诧异地再次问道：“一瓶不剩？”

她爱喝杨梅酒，因而府里常年放着许多酒，减去这段时日喝完的，少说也还剩六七十瓶吧。

“一瓶不剩。”惠儿面露一丝惶恐地答道：“苏公子还说，小姐若是想喝酒便亲自去他房里取。”

她神色些许不悦地将手里的棋谱往书架上一丢，随后抬脚往他的院子走去，惠儿立马提着夜灯跟上去为她照着路，内心不禁替苏公子感到担忧。

这苏公子拿什么不好，偏偏拿走小姐每日都要喝的杨梅酒，拿便拿了吧，好歹留下几瓶给小姐啊。

夜里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吹了一路倒是让她内心的那一丁点火气给吹散了。

她停下脚步，站在他的小院里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紧闭的房门，随后眉宇微蹙地叹息了声。

他是故意引她来此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换成别家小公子，闹这么一出便十有八九是想骗她过来趁机勾引她，事后再以清白已毁为由逼迫她与之成婚。

可是这位小公子的心思她倒是有些猜不透了，他看着不像是会使这不入流的手段的人。

此时，原本寂静的夜空燃起无数绚丽的烟花，她抬眼望着烟花升起的方位似乎就在自己的府门口。

没过多久，他从她的身后缓缓走来，感慨道：“我与你分别那日也有这样美的烟花。”

一旁的惠儿识趣地退下了，独留二人在此欣赏着烟花。

“你引我来便是为了看烟花？”她眼露疑惑地问道。

“是啊，不然呢？”他突然走近她，眉眼含笑地打趣道：“难道羽姐姐以为我是想引你过来与你生米煮成熟饭吗？”

他说这话时就好似在说一句很平常的话，坦率而不避讳。

“你可真是与别的男子不同。”她满眼无奈地说道。

“我当然与他们不同，羽姐姐这是承认了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对吗？”他眼露一丝期待地凝望着她问道。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她立马否认道。

“羽姐姐想知道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吗？”他轻声问道。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委婉地答道。

“那现在呢？”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苏公子，你该知道我的答案。”她神色平静地望着他说道。

有些话她不想说得太明白，只是不忍心伤他，可就算话没说开，她的态度也已经足够让他明白她其实一直在委婉地拒绝着他的心意。

“可人是会变的。”他眼露坚定地说道。

此刻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

她沉默了会儿，随后望着夜空的烟花神情惆怅地说道：“苏公子，你可知我以前很喜欢吃荔枝，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何就不喜欢了，一直到现在我再未碰过荔枝。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新厌旧，薄情任性。你说的对，人是会变的，但也意味着不会轻易为一人一物而停留不前。”

“羽姐姐，你有过遗憾的事吗？”他眼含眷恋地望着她倾城的侧脸问道，他没等她回答便轻笑着抬头望着烟花继续说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那一天，我会勇敢地对一个人说出我的心意，那么我是不是就不用与她分离？或是再次相见时她是否就不会忘了我？”

他的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得动人，她望着他的眼神缓缓变得柔和而温柔，甚至有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复杂情绪，她的心也因他的这番话变得不太平静了。

二人就这样并肩站在一起，静静地继续欣赏着漫天烟花，过了许久，她终是神情复杂地轻声问道：“如果最后的结局是悲剧，你可会后悔开始？”

“落子无悔。就好比人注定会有一死，那便不活了吗？”他语气坚定地答道。

“如果……”她内心挣扎地沉默了会儿，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望着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渐渐染上了一抹落寞。

此时，府门口的烟花放完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她故作轻松地浅笑道：“烟花看完了，酒能还我了吗？”

“那可不行，喝酒伤身，羽姐姐可不能总是依赖酒入睡，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他关心道。

他特意让人搬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就不信她还能去他房里抢酒。

她面露无奈地说道：“罢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内心的失落越加浓郁。

从小到大，他都在学着如何像女子一样待人接物，他勤学武功棋艺，学会分辨善恶，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任何女子该学的他都认真学过，他原本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想着像女子一样活一辈子也不错，至少他能用女子的身份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可偏偏他遇见了她，只有与她相处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男子。

他很想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他想与她一起游历江湖，踏遍千山万水，看遍风土人情，他想带她回家见见自己的娘亲，告诉娘亲他终于遇见了一个十分喜欢的人，喜欢到想做回男子成为她最爱的夫郎。

她回到房间后直接熄灯睡了，但脑海里总会想起他刚才的话，令她辗转难眠。

此时，悠扬催眠的琴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知道又是他在弹琴为她助眠，但今晚的琴声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她终究还是伤到了他的心。

悦耳的琴声在寂静的黑夜里飘荡了许久，令她渐渐有了睡意。

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半夜被一缕琴声吵醒，她起身穿上衣服走出房间，看见了亭子里正低着头认真抚琴的苏净漠，他穿着一袭白衣，衣角随夜风飞扬，她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满眼宠溺地望着他许久。

他弹的曲子是《凤求凰》，琴声里流露出连绵不绝的爱意，令她陶醉在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终了，他抬头看见了她，他满眼高兴地起身向她走来，轻笑道：“羽姐姐，我的琴艺可有长进？”

“恩，听着倒是比从前更加悦耳了。”她温柔地抬手帮他理了理鬓边的青丝。

他眉眼含笑地伸手抱住她的腰，从她怀里探出脑袋轻声说道：“那是因为我比从前更喜欢羽姐姐了。”

她温柔地抱住他，满眼欢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