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拉蒂勋爵阁下睡了吗?”
“爵爷老爷被叫出去了,说是王宫里有大事。”
情理之中。
“那我等一会儿吧,看看有没有机会见他一面。”
厨娘引着他进了后厨,两个桶子往角落里一丢,随手在抹布上擦了两把,打开烤面包的闷炉试了试温度,拿过旁边台子上的两个陶盘塞进去,又取出个小小的面包递给黑尔。那是个肉桂卷,大概有拳头那么大,表面还刷了一层蜂蜜水,吃起来又甜又咸又苦涩。等他吃完,大妈才注意到黑尔额头上的伤口,瞪起眼睛问道:“你这是咋了?被打了吗?”
“没什么。”他偏过头,声音喑哑,喉咙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天黑看不清路,跌了一跤。”又说,“我的脚扭了,能不能......”
他脱下鞋,惊讶地发现靴筒里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个尖,摔倒的那一下在他脚背上戳开一个小口子,被扭伤的疼痛盖住了,才导致他一直没发现。好在靴子绑的很紧,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里面弄得很脏。
厨娘赶忙把他扶到洗菜的台子边上,打来水给他冲脚。弄干净一看,果然已经像发酵的面团那样了,而且大包摞小包,苍白浮肿的刀口肿上加肿。这也没什么办法,本来想着能弄点凉水泡一泡,但是现在有这个伤口又怕给泡坏了。黑尔只好就这么把脚晾着,跟厨娘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他知道这些话都会被带给母亲,所以尽量拣好听的说。过了一会儿,厨娘起身,端着两个陶盘回来了,刚从闷炉里拿出来还有点烫手。一碗是紫褐色的肉汤,另一碗是一角肉馅的馅饼。口感很粗糙,肉香很足,气味很野,大概是只年龄相当大的大型鹿做的,可能是赤鹿,甚至可能是驼鹿。紫色的胡萝卜煮的很软烂,还放了芹菜、防风草和一点点百里香。嗯,做汤的时候大概放了点黄油炒面粉,有股淡淡的焦香。
黑尔吃得满头大汗,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进碗里。
干他娘的,简直不可理喻,我为啥会知道怎么做菜?唔,这馅饼也好吃,杂碎馅的,碎肉、菌类和肝脏,还有白扁豆,香料下得很足,饼皮酥脆又吸满了汤汁。
“你今晚有地方去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城里肯定戒严了。”
黑尔摇头:“只能找间旅店住下。我有军事学院的指环,身份不是问题。”
厨娘没再说话,给他一点剩饭是一回事,留他过夜就是另一回事了。
“谢谢您的招待。”他用袖子擦擦嘴,吸了吸鼻子,扶着墙站起来。走出后厨来到院子里,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点起来了,看来汉拉蒂勋爵可能已经回家了,彩绘玻璃被撑开,楼上的男人朝下看了一眼,黑尔乖乖的等在院子里。
“你迟到了,黑尔。”管家打开门,“老爷现在可以见你。”
等走进屋里,管家瞪起眼睛:“你身上怎么这样脏?成什么样子!”
“我......我刚才在武装广场......就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
“这可不行。”管家只是摇头,“你今天就在楼梯上觐见吧,不要上到二楼去了。”
于是黑尔就在楼梯上蹲下,把一只膝盖搁在地板上,叫了声:“汉拉蒂勋爵阁下。”
“城外的事情怎么样?”
“一切都好,保护费能收上来,您的生意也都不错,就是瑞弗伦街草帽帮的人在向我们挑衅,今天居然当着王家卫兵的面威胁我们。”黑尔开始上眼药。
“草帽帮,哼。恩里克那个老家伙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咳咳。”里面咳嗽两声,“最近我要竞争军粮大臣副使的职位,你要低调些,别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好了,弗朗佐,你送他出去吧。”
“请等一下,阁下,我有件事想询问您的意见。”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没什么感情色彩的:“说吧。”
“要开战了,我打算......到军队中发展。您怎么看?”
“这件事我原则上不反对,但你也不要指望从我这得到什么支持。黑尔,找个人移交一下你在帮派里的职务。然后就这样吧,弗朗佐!”
于是管家倒退着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把门开着,晚上很热!叫咪咪备妥我明天穿的衣服,那件颜色淡一点的旧衣服,我要低调点......”
管家又把门打开,转过身来对着黑尔挥了两下手,黑尔爬起来,快步下了楼梯。
后半夜,他坐在旅店房间的木桶里,看到关于这一天的简报:
......下午,在武装广场发生针对平民的袭击事件,七人死亡,二十二人受伤。此事件是库吉特使节团所为,王国向库吉特方提出抗议,呼吁文明世界站在正义的一方......
......并下达动员令,召回驻哈尔玛使节团,王宫新设立治丧大臣及一位副使、军需大臣及四位副使、军粮大臣及两位副使、境外道路维护大臣及两位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