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母亲怀她刚满四月，父亲便急病离世。母亲回到娘家，力排众议将她生下，独自将她抚养成人。母女俩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她无论如何不舍相依为命半生的宝贝女儿远嫁，那简直就是将母亲的心生生掰成两瓣。更不理解女儿远嫁的决心。

母亲还在本周末给她安排了相亲。据说是生父老战友的儿子，是个现役飞行员，驻地就在市郊，还在家属区买了个一百多平的经济适用房作为婚房。那家属区就和她家隔了一条街。

然，她的大学男友在毕业典礼上向她求婚时，她是答应了的，又怎么能去相亲呢？那是赤裸裸的背叛啊。

她在摔门时还痛斥母亲，母亲年轻的时候背叛过爱情，遭到年轻丧夫的报应，她绝不会。她要和母亲抗争到底。

这是她第一次对母亲说这么难听的话，当时，她脑子里的智商是负的。其实，话脱口而出时她马上就肠子悔青了，不管怎么样，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去戳母亲的心窝子呢？母亲一定心痛死了……

这半个月，她无数次打开急救箱拿出那部老人机，想跟母亲道歉，可最终没拨出去。

……

“甜老师，好像在我们小区。”坐在前排的老师转头对她说。

“嗯？什么？”她的思绪被拉回来。

“广播里的新闻啊，你听。”前排老师指指侧边的车载音响。

“……万柳塘公园附近某小区，一个女人发现在家中上吊自杀……”

前排老师面露惊悚之色，“真可怕，现在这社会压力都大，可，到底也不能自杀啊？”

“也许，她遇到天大的难事了吧。”甜栀柔猜测。

“唉……”

她们同住万柳塘公园附近的老小区。

说话间，大巴在万柳塘公园前停下。

学生们由等候在那里的三辆校车接走，校车上接待的老师，将所有人的手机分发下，分别送往各自小区。

甜栀柔也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她边走，边迫不及待开机想打给母亲。手机却早就没电了。

她和同事穿过公园，走进小区，第一栋楼前和同事分别，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先向母亲道歉，再和母亲好好谈谈。如果母亲实在不同意，她决心和男友提出分手，她不能因此和母亲决裂，更不舍再伤母亲的心。

她一边闷头走路，一边低声演练着该怎么和母亲谈，“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和您说话的，其实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不行……妈，我说那些话，肯定让您伤心了，对不起，我错了，其实他那个人呢，您了解之后……”

“嘟——！”

她爬上缓坡，差点撞上迎面驶来的警车，赶忙退到路边。

翻过缓坡，走到家楼下，楼下围着许多人，议论纷纷的。当她走近时，顿时变得安静，人人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她。还有诸如“真可怜”、“自杀”的碎语，飘进她的耳朵。

她听到三楼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等等……那哭声好熟悉，好像是住隔壁小区的小姨。

一楼阿姨捉住她的胳膊，“可怜的孩子，快回家看看吧，你妈她……唉……”

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骤然炸开，她一步三个台阶，疯狂向家奔去。爬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出去，脸重重摔在地上。

她顾不得疼，爬起来，推开虚掩着的防盗门，径直走到母亲卧室门口，视线越过抖动着身子痛哭的小姨，落在安静躺在凉席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走过去，慢慢揭开白布，露出母亲毫无血色的脸……

“妈……”她低低唤了一声，母亲不再像从前一样给与回应。

随着一滴、两滴鼻血滴在地上，她扑通一声晕倒在母亲床前，含着的泪终于顺着眼角奔涌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