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在耍小脾气，罗素是这样判断的。

以罗素对付群青的经验，再加上从接敌的数量与质量上来看，远小于暴怒或愠怒，略大于恼羞成怒。

罗素把残剑从一头黑牛妖怪的颅骨中拔出。

剑客的残剑虽然算是文物，但在群青除锈之后还是显露出了它锋利的一面，虽然断茬的存在让“刺”这个动作不太流畅，但是当成用短刀绰绰有余。

“这片山上的妖怪应该都在这里了吧？”

“我不知道。”

群青别过头去，佯装这些瞬移过来的妖怪与她无关。

“山獴一只、蜈蚣三条、黑牛四头、青牛十五头，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半扇黄牛牛排……为什么是半个？”

罗素拎着刚刚朝他扑来的半个黄牛问道，他手里的黄牛妖怪从最开始就只剩半截了。

“你这样闹小脾气可不好啊，老是把我送到妖怪嘴边真的可以吗？”

群青窃笑一声，这附近真正能称得上大妖的早被她连根拔起了，哪怕罗素打不过也不至于逃不掉。

但紧接着罗素的一句话让她意识到该用主观能动性实现物竞天择了：

“我听剑客说过，这里的狐狸精有着不逊色于塞壬或者梦魔的——”

“啊啊啊都说了我不知道！”

群青大呼小叫着跳过这个话题。

不过山道也快走到尽头了，几十只群妖一股脑地从小灌木丛里窜出来，罗素姑且算她合理，但再怎么说群青也没法厚着脸皮从视野宽阔的官道上召唤怪物了。

不管群青满不满意，作为真正的热身还算杀得畅快，而且解决了抵达江北县之前的晚餐问题，罗素对此很是满意。

在山道将尽，官道的正当中，两人却正撞见一熊一虎正相持不下，双方只留出了三步的距离对峙，似乎随时要厮杀起来。

仔细一看，虎不是凡虎，身长一丈有余，锐利如刃的爪牙陷进磐石，背脊两侧各生着一张巨翼，它浑身毛发直竖，弓身待发，尾如钢鞭般缀在身后一甩，掀起阵阵泥尘。

熊也不是……那好像是个人？

过于壮硕的身躯让罗素一时眼花，那黑熊一样的彪形大汉一身屠户打扮，掂量着手里的两把玄黑的宽刃剁骨刀，似是在用刀丈量着猛虎的斤两。

“那个……是狮鹫？”

“那个是老虎吧，而且狮鹫姑且是鸟头，这个叫穷奇……也不太像？”

群青有些拿捏不准，她盯着那非虎非鸟的怪物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但博学多才且嘴硬的魔女不容许有她不清楚的妖怪存在：

“也许是虎妖修出了翅膀也说不定，说到底长个翅膀并不稀奇，我听说阐教有人吃了两颗红杏就长出翅膀来着。”

“那是什么听起来好想吃。”

这猛虎大抵就是商户们说的那只虎妖，从这凶猛的架势来看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从眼前的人虎对峙来看也不像是“只袭粮草不袭人”的样子。

就在两人观察的档口，屠户已经急不可耐，他张牙舞爪的扑向野兽，骇得猛虎都不由得退了两步，转身三两步爬上树。

“上，帮个小忙。”

群青盯了一会人虎斗，从树上折了一根品相颇佳的云杉树枝，充当她的新手法杖。

罗素盯着那屠户威猛的架势，现在他正在用那两把剁骨刀把树砍倒：“我看他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我们就不要抢了吧？”

抢夺战利品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纠纷，有人会感谢协力相助，有人反而怕被抢了猎物。

罗素在旅行途中经常遇到这种事，如果看别人对付起来不会很吃力的话，他是不会插手的。

“不是，我们帮那只虎妖。”

“？”

以群青熊孩子一样的复杂的思维逻辑，罗素很难说“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但不明就里的罗素还是照做了，因为群青已经先他一步，拿着树枝冲上去了。

非常标准的法术吟唱，群青字正腔圆的念完慢悠悠的法咒，那根云杉枝的尖端便喷出一束火焰箭。

紧接着一个就地翻滚，她压低了身子躲在掩体背后，扯着嗓子呼唤罗素：

“快，在我下一次吟唱完成之前掩护我！”

非常谨小慎微的战术，法师在掩体后火力打击，骑士、武僧一类的前锋在前方牵制，简单易懂，适用于初踏旅途的初学者。

轻飘飘的火焰箭浇在屠户的背后，烫的布衫发黑，他停下了手里劈剁巨树的动作，虎兽趁机跳到另一颗树的树杈上。

含着血泪的双眼没有看到缩成一团的群青，而是凶狠地扫过罗素，那一身赘肉随着他蛮野的动作乱颤着：“说！你扮成侠首模样做什么？侠首究竟在哪里！”

侠首，这个时代的勇者，家家户户耳熟能详的英雄，即使是刚复活没几天的罗素也对他的事迹耳熟能详——

“侠首？他不是死了吗？”

一抹黑光占据了罗素整个视线，身体下意识后撤倾腰，一招铁板桥让他的后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沉重的剁骨刀擦着他的额头轰入身后的地面，翻涌的土石如泉水奔流。

“谁死了？”

紧接着第二刀袭来，屠户看似笨重的身躯竟几步跨越坡道，转瞬之间奔袭至罗素面前。

“噌！”

第三刀！第四刀！连绵不绝的劈剁将碍事的泥石劈开，罗素翻滚着避开了凶险的几刀。

屠户伸出粗大的手掏出了陷在泥石碎屑中的剁骨刀，两把刀左右互搏似的刮净了泥土，他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骗子，侠首怎么可能死？”

那信誓旦旦的坚定模样不禁让罗素生疑，说到底，他对外界的认知全靠群青和村人的口述，一时之间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看！是侠首！”

“侠首？我找你找得好苦！”

狂喜的屠户瞪大了小眼睛，嘴角咧得直收不住，他循着声音望向下方的山林——

“光照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