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县小沟村，鸡叫三遍，胡玉凤眼睛怔怔盯着屋顶，躺着一动不动。

“咳咳、咳……”炕那头一老头咳咳着坐了起来穿衣服。

这是西北常见的大炕，长近三米，睡七八个都没有问题。

此刻胡玉凤躺着炕的最左侧，那老头躺着炕的最右侧。泾渭分明，一看关系就很不和谐。

往日这个时候，胡玉凤听见咳嗽声早就“老烟鬼、怎不咳死你……”之类的恶语相加了。

今日他衣裳都穿好了也没等来骂声，一时竟有些不习惯。转头看去，只见胡玉凤瞪着一双大眼没有要起的意思，也没有要骂的意思。

老头心下好奇，但也没有询问的念头。他们名为夫妻，更似路人，老头转身下炕出去了。

院子里“笃、笃、笃”的拐杖声渐渐清晰，胡玉凤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梦里太真实，竟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

天已大亮。胡玉凤起身收拾自个儿，这才出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胡玉凤穿过大门洞走到院外。四周开阔不见人影。胡玉凤心下明了，这个点除了老婆母和孙子孙女，其他人肯定都去地里了。

明明每天都围着这里转，一个梦心里却像是几十年没见。胡玉凤不由转身打量着周遭。

四四方方的院子，坐北朝南是三孔老旧的窑洞，东边一孔窑洞是厨房，西边两孔窑洞放着杂物。

两面院墙也是土夯的，挺高，矮矮细细的墙头草随风飘摇。正南的土墙正中开了个拱形的门，一扇花框木门歪斜敞开着。

出了大门是宽敞的外院，一亩见方的样子。最东边盖着猪圈和厕所，旁边是一大片菜地，此时郁郁葱葱的长满了各色蔬菜。

往西是牲口棚，此时只有一头小牛崽子在撒欢。一条被踩得反光的土路在两边树木的护卫下通往外院大门。最西边是果园和打麦场。

“奶奶来了……”胡玉凤应声看去，只见打麦场里两个小孩本来坐着吃麻花。一见她，女孩赶紧起来把手背在身后，怯生生的看她。这是她的孙女秦钰，今年5岁，孙子秦树刚满三岁。

胡玉凤从前也知道自己为人刻薄，尤其是对儿子一家四口。

梦里作为旁观者再看自己一生，更觉自己偏心过分。此刻孙女暗带防备的眼神更是深深触动了她，她不由脚步一僵。正在此时，老婆母陈氏拄着拐杖从地里过来，秦钰听见拐杖声神情放松下来，忙叫着“太太”跑过去。

老婆母看见她忙解释：“娃娃饿的早，我给掰了点麻花让垫垫。”老太太又忙抬了抬胳膊上的篮子：“我去下面地里挖了点苦苦菜，你爱吃这个，让秀儿烫了凉拌着吃。”

胡玉凤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身后老婆母和孙女的声音听不大真切，无外乎是下次放机灵点别被她看见之类的。

这两孩子都是老太太一手带的，亲戚们孝敬老太太的吃食一大半老太太都给了两孩子。

刚开始胡玉凤也啥不满，老太太的她爱咋分咋分，跟自己没关系。

后来有次她女儿小琴回娘家，嘴馋想喝老太太的油茶，老太太没给，女儿在自己面前抱怨。之后碰上老太太给孩子吃的，她便借机发作，这祖孙三人就由明面转地下了。

她真不是气给孩子吃，就是气老太太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