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各自都明白,明日就可以出去了。
月,似圆。
夜,更静。
三人各自躺在卧榻上,思索什么。
丐主心道:“出去之后,做什么?什么都不会,能做什么?回到丐帮?还有自己的位置吗?丐帮还是那个丐帮吗?”
贾干净心道:“出去做甚?出去做甚啊?”
野丫头心道:“龙九九你给我等着。”
————
是清晨。
有烈日。
昨夜的酒太烈,丐主的头很疼。仿佛一身时光就在酒中匆匆而过。
那一夜很长,又仿佛间过了几世轮回。
梦一个接一个的没完没了。
谷底很安静,却有太多灰尘。像许久没有人打扫一样的陈旧、破败。
丐主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记忆一点点浮现出。在湖边的烈日下,丐主驻足很久,才彻底回过神来。
有些事已经想不起了,或许是因为那酒太烈了。
有些事还能记得清,比如野丫头和贾干净两人。
屋子里本就什么都没有,而此刻,丐主眼过之处,全是破旧。根本不像有人住过一样。
一刻钟后。
丐主下了一个决定。
出去。
报仇。
这是他还有的记忆,也是这几日醒来之后,唯一越来越清晰的记忆。
想法简单而直接,对于没有武功不懂计谋心术的人来说,都只是空想。
丐主没有十足把握,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但是他还是出了山谷。
离开山谷时,丐主还特意把三间茅草屋打扫干净,东西摆放整齐。
他想着,他还会回来的,是自愿是被迫,都会回来的。
起码有个落脚的地,没人能够知道,没人可以打扰的地方。
也许野丫头也会回来,至于贾干净,随他吧。
————
丐中分舵。
一切如往昔。
除了不认识的人,什么都没变。
丐主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野丫头不在,贾干净也不在。就连藏兮兮和脏乱差都不在。
可以说分舵已经变了,就像人一样变了。
至于分舵里的那些人,看着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兄弟,只不过是当做一个新来的可怜人罢了。
当然,也有热情的。
“新来的?想加入丐帮?”
细细打量之后,那人又说道:“你这很有当乞丐的潜力,要不当我的手下?”
丐主没想过加入丐帮。
不对,不对不对。
“自己不就是丐帮分舵的丐主吗?短短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催促着,有些不耐烦。
“我说当乞丐丢你人吗?想那么久?”
丐主没有回话,要是之前就凭自己的身份,还能被一袋小丐给吓到了?
“哼!”
丐主径直朝里走,但凡遇到一个熟人,活着被任何一个小丐认出了身份。就刚才那一袋小子,就要倒霉了。
然而,很多事很多时候,就是有让人始料未及的可能性。
没人认识,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一个陌生人看着一群陌生人陌生的看着眼前一个陌生人,相互陌生无助的站在原地。
“找茬的?哪个门派的?”
“怎么瞧着也像自己人?丐帮总舵来检查的?没听说啊。”
……
人言可畏,丐主无动于衷,又突然大喊道:“让龙九九出来,就说我丐主回来了。”
“龙什么九是谁?”
“没听过。咱们丐帮中有这么没有意境的名字吗?”
丐主不见有人回话,像一个怪物被人围着指指点点。
丐主运气,又喊道:“叫藏兮兮和藏乱差出来。”
此话即出,围成一圈的人,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听到不该听的话,纷纷愣在那里。
直到丐主再次不屑的喊出“藏兮兮和藏乱差”两人的名字,已经静无可静的众丐,才炸开锅。
“哪来的泼皮无赖,竟敢直呼我们天下第一大帮左右护法的名讳,真是找死。”
“兄弟们,抓了这厮,送到丐帮总舵领赏去。”
丐帮总舵。
丐主见到了传闻中的左右护法,就是藏兮兮和藏乱差。
只不过此二人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腿脚不便,被人搀扶着。
丐主细细看了,此二人容貌已变,身形已变,言语也是变了。
不过,再仔细观察之后,才是确认就是那两人无异。
藏兮兮,道:“一晃也有四十年了吧。”
藏乱差叹息道:“谁说不是,我们哥俩都老了,可丐主他还是那么年轻,真是造化弄人啊。”
藏兮兮摇着头,道:“物是人非了。”
丐主似乎明白了,问道:“四十年?那野丫头也该老了?”
藏兮兮,退去片刻,拿出一枚发簪,道:“这是当年帮主弥留之时所留下的,特意嘱咐一定要等到丐主,亲手交给你。”
“帮主?”
丐主看着手中发簪,明白些许。
往事如光,稍纵而逝。
那一幕幕,来了又去,去了便没了。
落日,孤影渐消。
落寞,缓缓而来。
丐主走了,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只要离开就是好的。
丐帮总舵内,藏兮兮和脏乱差,叹息着看向蓦然走来的新任帮主。
一个年轻的,女帮主。
丐帮三百三十年来第一位女帮主,也是最年轻的帮主。
脏乱差欲言又止,藏兮兮直言道:“帮主,丐主他走了。我们这样骗他……不过才过数月,而我们……”
帮主沉声自言道:“从此世间再无野丫头。”
丐主又回到了那里,回到了哪个还有些念想的谷底。
孤独终老还是一心而去。
丐主犹豫了。
湖面很静,像一面反衬人生的铜镜,看得清,看不明。
“再一次死去吗?开始新的故事?”
丐主的思绪飘荡在湖面,随一阵风消散在平静的湖面,再无半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