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亚靠在车门上，听吉米为他讲述这几天来发生的事。

其实与他从亚历山大哪儿听来的大差不差，顶多是一点细节有出入，不过都无伤大雅。

“所以，自从马戏团员工反应有器材损坏后，你们一连在储藏室里蹲了三天三夜？”听完讲述，马蒂亚总结式的说道。

“是的，先生。那三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可等我们一走，器材立马又被破坏了。”

吉米摊开手，“我也想继续蹲守，但您知道，我们的人不是很擅长干这种事，他们更愿意干脆地揍几个人。”

这已经是极委婉的说法了。

说白了就是混混们没有耐心长时间守在一个地方，这帮人总想找点什么刺激的事做，发泄发泄无处安放的青春荷尔蒙。

仔细说来其实也可以理解，假如有耐性长时间做同一件事，那还在街头上混个什么呢？找个班上不好吗？

这群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不是说话带着口音的外来户，总不会至于没有工作可干。

“我理解。”马蒂亚弹弹烟灰，这是他从吉米手上接过来的，“在这干站着不是个事，我先进马戏团看看再说吧。”

“马戏团今天营业，您现在进去他们恐怕没空闲接待您。”吉米挠挠杂乱的头发，“要不您再等等吧。”

今天恰逢礼拜天，是难得的闲暇日子。愿意花心思花时间的父母们会趁此机会带孩子出门玩一玩。

马戏团正是看准了自己的主要客源何时有空闲，每周都挑在今天开场演出，一演就是早上下午一整天。

就在马蒂亚和吉米说话的档口，正有几名牵着气球的小丑站在帐篷前蹦蹦跳跳，用滑稽的口音向家长和小朋友们问好。

这个时间点，从马戏团里逮到个知情人盘问的确不容易。即使可以这么做，马蒂亚也不太想实行。

调查蓄意损坏财产这种案子一向不轻松，特别是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这个时代。

吉米和他的手下都没抓到人，他一来就能抓到线索了？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又没有福尔摩斯的脑子，也没有能看见万物备注的金手指。

与其打扰人家生意，不如把这事再放放，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没准最终能取得好结果。

于是他直起身，将从车门上蹭来灰尘从干净衣服上拍去。

“再等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干脆进去看一场演出吧。”

“您说得对，是该找个法子打法时间。”吉米说道。他除了赞同外也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正要一同进入马戏团，吉米的手下就欠着身对他们说道：

“先生，我们该帮马戏团维持秩序了。进场这会儿扒手最多，不看着点的话，很多客人就该没钱买门票了。”

“去吧，好好干。”马蒂亚点点头。

几名小弟应和一声，随即挤进排队购票的人群中不见踪影。

与排着长队等着买票的许多人不同，有衣领上象征黑手党身份的别针，再加上常混迹于周围的吉米作陪。

马蒂亚根本用不着花心思排队，马戏团员工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就笑着把他送了进去。

他入场后随便找了个空地方坐下，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场内。

工作人员们正将接下来需要的器材搬到场中。钢管上挂着的铁锈，暗示着它们已经走过了许多时光。

忽然，马蒂亚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一头扎成马尾的红发，头发的主人身穿背带裤，大马金刀地坐在位置上。

对，大马金刀，用这个词形容女人很奇怪，但放在此时竟出奇的合适。

她一点也不淑女地翘着二郎腿，不时从手边的纸筒里拎出两粒爆米花扔进嘴里。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马蒂亚看着对方的脸，打心底里生出一股熟悉感。

“卡洛琳！”

经过短暂回忆，好在他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一共就没几天，一个名字扑通一声跃上脑海。

他想起来了，这女人就是昨天玩了命追捕他的女巡警。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马蒂亚默默侧过头，甚至拉了拉帽檐，尽量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我今天彻底洗了脸挂了胡子，样貌比先前有很大变化，她应该认不出我......吧。”

然而事与愿违。

卡洛琳原本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盯着表演场地内，可一阵凉意却忽然从她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椎一路向上，冰得她连打了几个冷颤。

旁人或许会觉得这是某些疾病的前兆，女巡警却对此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解释——

灵性直觉。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近来有人管它叫第六感，无所谓，都是同一种东西。

或许是因为灵性更充沛，在密修者身上，它彰显得更频繁也更准确。

于是她转过头，定眼望向直觉所指的方向。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那里，细细看来又有些熟悉。

卡洛琳不是一个婆妈的女人，准确说来，见过她的所有人都更喜欢在背地里叫她男人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提起爆米花，径直向马蒂亚走去。

“呵，长得还挺帅。小帅哥，我们见过面吗？”她操着大叔似的语气问道。

“没有，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小姐。”马蒂亚下意识回道。

“没有个屁！”卡洛琳毫不掩饰地吼道，为此吸引来了无数目光。

“一听你的口音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说话的方式。你要是不说话我还认不出你来。”

感情不该开口说话。

既然被人逮到了，马蒂亚也没法继续装傻充楞，只得从兜里翻出警官证递给对方，说道：

“罗伊小姐，我记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吧？您看，我还保管了您遗失的证件，这应该足够证明我没有坏心。”

卡洛琳一把抢过警官证。

“和我套近乎，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就为了追你时开的那几枪，警局拿走了我的配枪，还强制给我休了个长假。

“该死的，我已经能想象到警局里那群杂种背地里会怎么嘲笑我了。”

“他们给你放多久假？”

“两周。”

“这也算不上长吧。”马蒂亚说道。

“哈，那因为我是新约克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巡警，是市长为数不多的正面业绩之一。

“更何况他们认为女人犯蠢很正常，就像小狗会翻垃圾桶一样是天性，不应该太过苛责。”

卡洛琳像是一眼由污水构成的喷泉，毫不顾忌地朝周围散发着负面情绪。

她的皮肤本应是健康的小麦色，在怨念的影响下，此时看起来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