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听完整了夫妻俩的体己话，这种四下无人说给死人听的，九成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肺腑之言，不掺水的那种。

也就大概对夫妻俩的人品有了基础了解。

一开始，她就存心奔着孤苦老人的养女位子去的。

且养女虽然不比养子有用，但危险系数也是大大降低的，宋平夫妻俩不用担心明洛有朝一日把他们夫妻俩赶出去，或者关上门殴打他俩。

接下来就是新组成的一家三口见面会。

主要是明洛的自我介绍。

“今年十五岁。”这是原主的真实年龄，真真的水灵灵。

宋平还给她把了脉，确实有些气虚血亏，甚至……他不禁拧眉，没个几年调养，这身子想再受孕都不容易。

“儿啊，你先前说的是哪户人家？”胡阿婆虽然转换了想法，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新的女儿，但私心里有点本能地惴惴不安。

明洛明白，这是决计不能坦白的真相。

没有平民愿意和权贵沾染上关系。

“其实……”她一脸难以启齿，“奴先前和父母一道住在长安城外，后来父母相继过世，奴不得已只能投奔舅舅。只是去岁，舅舅被征兵去后没了音讯，四处都是盗匪。”

“奴被贼人抢了去。”

之后就不用她多言了。

孤苦无依，没有依靠的年轻娘子会沦为什么？

懂的都懂。

唉。

宋平莫名一叹，难怪她对所谓夫君没一点在意，反而尽力遮掩着这段不算光彩的往事。胡阿婆由此及彼，自然想到了自家长女。

“碗娘……不知如何了，从去岁起就没了消息。”胡阿婆悲从中来，好端端地淌起了泪。

咦。

他俩有女儿的吗？

明洛万万没想到，明明坟地里他俩伤心倾诉地仿佛后半辈子再无一点指望，声声如泣血般可怜至极，敢情……女儿不算后代？

“孩他娘莫急，待得某身子好些，再去裴寨乡打听一二。”宋平同样唉声叹气，不是他们更顾着儿子的头七，而是…他们的长女嫁的地方离长安城足足上百里，徒步要走足足两个白日。

胡阿婆一听十分失魂落魄：“算了，那村都没了，人还能在吗…真要去，到时也雇辆骡车，先把身子养好吧。”

明洛知道自己又想当然了。

没有通讯工具，道路也一塌糊涂的古代，想确认亲人的死活，只能不辞辛苦地过去亲自看一眼。

而亲自去看。

这又有前提。

第一要有时间，第二要有余钱，出门样样都是开销，尤其年纪渐长的宋平夫妻俩，不雇辆车真是要了老命。

第三……你要认路。

山路有时因为一场泥石流或者其他变故，路就没了影儿，况且长安北部本就多山多坡，要不然正北的突厥为何不直接南下？

黄土高原不是闹着玩的。

“儿啊，左右你孩子没了，这是好事，是你的福分。今后就忘了这事儿吧。”宋平安慰似的拍了拍明洛的手背，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平民百姓活着的每一天，都需要自欺欺人。

入目皆是苦难。

“儿明白，今后定好好孝顺你们。”明洛再三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