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一个月高中，章聆感觉日子好了一点。

她好像交到了一个朋友，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圆溜溜的眼睛，嘟嘟的嘴唇，会和她说“章大聆”。对于章聆来说，朋友也很遥远，远得和妈妈一样，都快要记不清楚了。

小学时候，她们有三个玩得好的女孩子，章聆天真的认为，她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直到，当其中一个女孩子过生日，另一个女孩子送了精致的礼物，而她只送了一个寒酸的笔记本的时候，生日的女孩子笑嘻嘻的接过，然后说，“我超级多笔记本，你看！”她带章聆来到房间，拉开抽屉，里面满满的，全新的笔记本。章聆看到那个过生日的女孩子说，“不如，你拿回去吧，你还可以用。”又看到另一个女孩子笑着说，“笔记本有什么好送的，这个算什么生日礼物。”章聆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为什么，她没有漂亮的公主裙？为什么，她们的家里都摆着钢琴？为什么，明明她喜欢画画，爸爸妈妈却从来没有送她去画画。

人的开窍，仿佛就是在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原来，她的家庭是这样的糟糕。家里无休无止的争吵，无休无止的谩骂，还有，各种因为摔东西而在墙上留下的斑驳的痕迹。当她明白了，她就知道她们不是朋友。好像，她们的书包里永远有维达的小包纸巾，而她的书包里，只有随意扯下的卷纸。

因为要改变，所以选择了读书。她拼命的读书。

初一，父母的矛盾再也无法调和，妈妈拿着大箱子走了之后，章聆冷静的坐在等下看书。

初二，学会熟练的处理父亲醉酒后的一切，她选择了回到房间复习和预习。

就这样，整整初中三年，她是全校前几名，一直到中考，考进了重点高中。当然，进重点高中也有一个重要的动力，这里是全市唯一可以住宿的高中。章聆要离开家，读书进高中，是以最大的动力，所以，她完成了。

“这个你试一下。”同宿舍的女孩子叫林萱雅，她总是咋咋乎乎，没大没小。她将自己的洗发水推到章聆面前，对她说，“你试下这个。”

“这是你的。”

“对呀，但是很香啊”，林萱雅笑着说，“你用一下嘛，用完头发的味道特别好闻，是我妈妈从香港带过来的。”

章聆想拒绝，但在她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是接下了。

开学第一天的晚上，下了晚自习，章聆没有着急回宿舍。

她在操场上逛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又溜过去学校的小园圃，还去了趟饭堂附近。直到宿舍马上要关灯了，她才慢吞吞回去。因为，她害怕住宿，怕住宿时候大家的聊天，她不知道要聊什么。

所以，她回到宿舍，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刚出来，宿舍就已经关灯了。

这样很好，章聆在内心暗暗高兴。

她有摸黑到了凉台，打算用最小的声音洗衣服。就看到了在凉台上站着的林萱雅。

“hello，我叫林萱雅，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和人一样，给人眼前一亮。

“章聆，章鱼的章，聆听的聆。”

“你的外号，不会就叫做章鱼吧？”林萱雅笑着说。

“我没有外号。”章聆说完开始洗衣服。

“你不要生气，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觉得很好玩。”

“没有生气。”章聆回答。

“你长得真好看。”林萱雅冷不防的一句话，让章聆惊讶不已。“我很少见到，比我长得还好看的女孩子，你是一个。不过，我知道高二3班，有个姐姐也很好看。”

“……”

“我就是喜欢和漂亮的人当朋友，这样才养眼。我们要不要当朋友？”

章聆很想说，不要。话到嘴边，由吞了下去。她只悠悠的来了一句，“我要洗衣服了。”她蹲下来洗衣服，林萱雅也蹲了下去。

“你……”章聆想说什么，还是闭嘴了。看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聊，林萱雅就去睡了。

本以为这事情结束了，她可以继续的独来独往，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早上，林萱雅等着她，一起去饭堂，放学，林萱雅等着她，一起去饭堂，就连晚自习，章聆说要晚点回去，林萱雅也在凉台等着她。

“如果觉得我无趣，应该就不会理我了。”章聆是这样想的。可林萱雅似乎不觉得。

一次晚上，在宿舍的凉台上，章聆刚把衣服晾好了，就感到楼下手电筒的光。林萱雅一把将她按着蹲下去，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说宿管在看谁不睡觉在凉台。就这样，莫名其妙，她们会在晚上，一起在凉台待着，看看天空，聊几句。

也就是这样，章聆知道，林萱雅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弟弟。因为家庭负担太重，父母选择了去投靠香港亲戚，在香港端盘子，洗盘子。“香港特别小，我爸妈很辛苦，好像我们这种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家里有钱的可多了，但我不是，我只是希望我爸妈可以拿到香港居住在，成为香港佬。”她笑嘻嘻的说，却藏着深深的失落。

“她可能可以成为我的朋友。”章聆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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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章聆对不对。”一个男孩子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低头计算的章聆头也没抬，但她听到了前面桌拉椅子的声音。她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气息从前面传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非常阳关帅气的脸。就像是一朵花，开在了最好的时候，还有一颗小虎牙和鼻子上的两个青春痘。

章聆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我是江凡，我是云城区的，听说，你是我们那边第一名考进来的？”

“不是，”章聆冷冷的说，“我只是我们的学校的第一名。”

“那也很厉害啦！你住哪个街？”

章聆没说话，她讨厌这种自来熟，讨厌这种一上来就问自己住处的人。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我住东三街，东区，你呢？”

“西区。”

“西区？我们云城区哪里有西区？是我不知道吗？”江凡皱起眉头，非常疑惑的样子。

看到他被耍，章聆有点开心，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计算。可，下一秒，计算纸就被江凡拿走。“天啊，你已经在做这么后面的数学了吗，你这是自己提前做的提前预习吗？”

“还给我。”章聆说。

“不要小气嘛，大姐！”

“你……”章聆能感觉自己的脸憋红了。他居然叫她大姐！她算是哪门子的大姐。

“你们这些学霸，就是小气！”江凡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将本子丢回到了桌子上。

那是第一次，章聆觉得，原来好看的男生，也可以让人讨厌。

高中的晚自习，是丢纸团的天堂。虽然从来没有丢过，但章聆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教室里纸团的乱飞。从左航线到右航线，林萱雅说，比飞机起飞的航线还要固定。这里面，当然包括林萱雅自己。漂亮的女孩子总是特别多男生追逐，更何况，林萱雅本就是非常活跃的人。

“啪”一个纸团精准的落在章聆的桌上。章聆左顾右看，在右后方，看到了江凡笑嘻嘻的脸，当对上了章聆的眼睛，他还特意挑了挑眉毛。

章聆打开纸团，里面是第一道算术题，仔细一看，是今天她课间做的题目。

纸团里还有一句话“这题我也做出来了，要不要比一比谁的数学厉害”

章聆的第一反应是，“我数学根本不行。”没错，章聆的数学不好，其实一直都不好，正因为不好，才更加要努力，才更加要提前去预习，她很害怕自己一旦落后，就再也追不上。很多时候，学习对于章聆来说，就好像呼吸一样重要，只有学习有了正向的反馈，她才觉得自己是重要的，被人知晓的，她才觉得，也许，她还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所以，章聆不想去比。有什么好比的呢，很多男生的理科都很强。面对高中的理科，章聆内心的忐忑的。所以，她打算，写下“不比”两个字。可她突然发现，纸条的一角卷起来了，她用手抹平，里面竟然画着一只蟑螂，几个脚还长着毛。

章聆气愤极了，狠狠地盯着江凡，觉得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聊的人。但即使是这样，仍旧没有能够勾起她的好胜心，章聆把纸团放在一边，继续学习起来。

“啪”又一个纸团。章聆这一次连打开都不打开，就直接放在桌子旁。“啪“又一个，接着，又是另一个。

江凡一连丢了四五个纸团过来。可能他确定章聆没有回复他的意思，就不再丢纸团过来了。

到了下晚自习，江凡直接跳了过来，指着桌上的纸团，“你怎么不回我？我给丢了那么多纸团。”

“无聊。”章聆看也不看，继续做题。她习惯了教室要关灯才走。

“你不敢吧。”

“对，我不敢，其实我数学很差的，而且，我不喜欢比。”章聆毫不掩饰的说，“所以，你很无聊，你去找其他人吧。”

“可是，其他人不是第一名啊。”

“我们才刚进来，等有数学考试了，你看下谁第一名，你和谁比。”

“可是，其他人不是云城区的啊。”

江凡说完这句话，章聆才正式与他对视。他的眼睛不大，却很明亮，浅浅的双眼皮。

“你很无聊。”章聆的语气明显加重了。